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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一句吟唱已经准备好了,丝诺已经能感受到自己法杖上所盘踞的力量了。
这近乎完美的一次法术,足够让她引以为傲了,就算是那位神秘而年轻的黑魔法师,也应该会对自己暗暗赞许一番吧?丝诺打算念出那段咒语——
在此之前,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个黑魔法师在使用了一种自己未知的防御法术挡住怪物一拳之后,却选择了近战……
丝诺俯瞰着——黑魔法师奔跑的样子,他奋力跳出去,投身于风中黑袍摇曳的模样,不知何故,带着一股挣扎奋斗的劲头,看起来甚至还有些壮烈,以至于在他于空中跃身这一瞬间,让丝诺连吟唱都忘记了。
彻的脚碰到了怪物的头,却根本无法在那光滑的鳞片上立足,他丝毫不在意,因为自己双手紧握的碎片,已经深深的,嵌入了怪物瞪大的眼中。
随着切开怪物的眼睛,彻闻见了一股浓烈的腥臭味,而浑浊的汽油色体液,也从怪物那被碎片嵌入的伤口里不断涌出。做到了——彻满足的叹了一口气,肾上腺素剧烈分泌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豪灌注全身。
零距离间,怪物因疼痛而再度发出嘶吼,让彻恍惚觉得耳膜要被整破了。
怪物不断摇晃着自己的身子,两只手臂也没有闲着,立马想要捡起挂在自己身上的人狠狠丢掉。可彻却更加涌出斗志,他只有一个念头——既然还活着,那就挣扎到最后一刻吧。
最后一刻,在怪物的手掌碰到自己前,彻松开了抓住碎片的手,朝下坠落因而躲开了怪物的手掌。紧接着,彻又用那被双血肉模糊的手,紧紧抓住了怪物身上鳞片边缘,他发现鳞片之间的缝隙是可以立足的。
那具身躯太过巨大,以至于鳞片的排列并非多么细密无缝,身为普通人类的他,完全可以将脚踩在那缝隙里,即便——这就像在攀爬一座陡峭非凡,且不停摇晃的高峰。
彻摇摇晃晃,几度要摔下,却依然勉强挂在怪物身上。
手掌的伤口与身上的钝痛不断袭来,彻的理性告诉自己,已经再没有什么可以做到的事了。可尚未消亡的斗志,却同时低声敲打——你还可以再做些什么。
怪物的眼睛受损,一只手想要拔出眼中那太过细小的碎片,一只手疯狂而盲目地到处挥舞,想将彻从自己身上拍下去。
勉强躲避,然后爬到了怪物背后的彻,几乎忘记了天空中还有丝诺的存在,他被野性——之前人生中从未被唤醒,却确实烙印于每一个细胞中的野性所支配,那是雄性的尊严和本能。
彻将所有疼痛宣泄以怒吼,即便比起怪物的嘶吼实在太过渺小,他还是再次怒吼。
勉强恢复的一丝理性,在这紧急关头,让他想起了一样东西。
他还带着,可以成为武器的东西——钢笔。
彻立马从黑袍下的牛仔裤口袋里,取出了总是携带在身的那只钢笔,这只散发文艺气息的钢笔,和如今的战场丝毫也不相称。即便如此——彻一嘴咬开了笔帽,锋锐的尖端还带着些许墨迹,可漂亮的笔尖闪着低沉的光,似乎也毅然宣告——自己能够刺穿敌人头颅。
那么——
彻将钢笔咬在齿间,疯狂而无畏,沿着着怪物鳞片朝上爬去。几度要被甩飞,几度没能抓稳,可不知何处涌来的力量和上天的眷顾,却支撑着他向上攀爬每一米距离,让彻成功看见了怪物的头顶。
那儿没有鳞片包覆,只有茂密的毛发和肌肉的轮廓。
他将笔握紧在手中,这支笔曾相当于彻人生的所有理想,已够格在怪物身上,留下自己最后,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他在做什么事?
丝诺不太理解,她隐约看见黑魔法师取出了一只笔,好像打算在怪物身上留下什么。丝诺仔细想了想——难道是……他想将怪物收入自己旗下?因为魔法师但凡用到笔,唯一可能做的就只有这件事了。
在怪物身上留下契约的文字,强行将怪物收为己用。
丝诺吞了吞口水,对黑魔法师这一想法感到震撼,而且他居然真的去执行了……怎么会有这么鲁莽的魔法师?丝诺近乎呆然的,紧盯着彻高高扬起的手臂,仿佛要刺穿一切般,气势如虹地落下了!
被刺的怪物抖动了一下,接着爆发出不绝于耳的悲鸣。
汽油色的体液渐渐从那儿冒出,怪物的动作迟缓了一些。丝诺并不觉得这是一例成功的契约,毫无疑问,黑魔法师失败了——但是怎么回事……他在笑?
怪物头上的彻知道,自己能做的已经做完了,甚至连勉强抓住而不坠落下去,也很难做到了。
他已经尽力了,已经满足了,生命如此燃烧过一次,也算壮烈。脚下的怪物愤怒无比,拳头不断尝试碾碎挂在它头上的自己,虽因怪物身体结构的缘故,它很难够到身后,可再撑个一两次……应该,就躲不开了吧。
但凡被碰上一点边,彻知道自己就会死得很惨。
那也没关系啦……
彻自己人生一路走来的乏味和苦涩,将死前这场战斗里的无数感慨,都汇为一个无畏的笑容,献给了天空中正望着自己奋战姿态的丝诺,这也是——彻所活过的证据吧。
丝诺在一刹间,明白了彻为什么要对自己笑——彻一定深知自己的行为有莫大风险,这样的失败可能是一种必然。但彻仍然去尝试了!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彻相信着丝诺,能够在他失败的情况下也解决掉敌人。
于是,丝诺无畏地扬起嘴角,笑容里满是被信任而产生的喜悦,以及想要回应这份信任的决意。
她手中的法杖与其心意相连,也随主人高昂的精神力量增加,而发出淡淡亮光。
一切都只为了将这一击确实地贯穿敌人,来回应那个赌上性命也愿意信任自己的黑魔法师。丝诺灌注了所有的意志,凛然念出了咒语最后一行!
“Et solitude meurn robur
(孤独便是我的力量)——!!”
起初,是一丝雷电,从不知何处闪过,轻轻落在了怪物的身上。
那一丝雷电,并未激起任何的涟漪,哪怕连一丝焦黑也并未留下。怪物愣了一下,这微微发麻的感觉它并未尝过,但怪物立马就认为,这是不值一提的触感。相较之下,眼睛的损伤和头部的疼痛,才更让它怒不可遏。
接着,一秒不到之后,几根比刚刚要粗一些的雷电,迅猛灼烧了怪物的身体,那是带有疼痛,而且能烧焦皮肤和鳞片的威力。
这疼痛使怪物猛然甩了甩身子,正好将再也无力攀附的彻甩回了山丘上,毫厘之差彻就掉下去了,他品尝着落地撞击带来的剧痛,或许肋骨已经断了好几根,也刺穿了什么内脏吧,即便身体的痛苦强烈,彻却能平静地望向天空。
在那儿,有丝诺在。
被雷电击中的怪物觉得这敌人绝不可小看,便不顾旁边一伸手就能拍死的敌人,而是打算专心防御来自天空的威胁。它的独眼正仰望着天上的小魔女,同时发现电流,是从丝诺那根对准自己的法杖上打下来的。
它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敌人。
——又一秒消逝了。
陡然,一阵仿佛要吞噬天地万物的强大电光,不断在丝诺法杖的前端凝聚,先前的几道雷电,只不过是为了测量轨道而漏出的冰山一角罢了——如今已然锁定了敌人,那强到让人睁不开眼的巨大雷光,猛然化为一阵怒涛,从天空之中倾斜而下。
这直列的巨大雷光,转瞬吞没了怪物的身躯。
一瞬之后——电光的轰击便陡然消散殆尽了,因为战斗已经结束了。
怪物头颅上向外流淌的体液,显然是拥有易导电性质的,更为加剧了这一击雷击对它的杀伤力。如今,这山丘一般巨大的怪物,虽然还直立于天地间,可表面也已经被烧成了焦炭,只剩一具几乎看不清外表的漆黑尸体。
丝诺松了一口气,对这一击满意得无以复加,她开心地将法杖抗回肩上,落回山丘。
她自信而得意的眼神,开始寻觅那位黑魔法师——寻觅到之后,她的笑容却从脸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