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陈荧和肆约会的隔天，军训正式开始。
作为新生的肆理所当然地站在了穿着迷彩服的方阵之中，而陆悦则依然陪着千秋在文学社看书。
“说来，你为什么也不用军训？”
装作不知情的我朝坐在千秋旁边的陆悦抛出了这个问题。
除了单纯的好奇之外，我也想打乱一下这小子的步伐。
不过陆悦好像早做了应对，不用他开口，千秋就替他回答：“这家伙要陪我，已经跟学校请过病假了。”
“……”
其实只是单纯的没有报名吧……
“陈荧学姐今天没有来呢。”
陆悦随口转移话题。
“好像是被朋友邀请参加聚会了。”
我也随口撒了个谎。
其实她是去医院了。
那天从医院离开之后，不良邻居晚上果然又入侵了我家。
“你早就知道肆姐姐的事了吧？”
我边伏在桌上写作业边问躺在我床上的陈荧。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啊。”
陈荧随口回答的话让我微微一愣，没弄懂她这句话的意思。
“肆的姐姐叫舒曼，是大我一届的学姐，也是带我加入社团的前辈。”
“……”
意想不到的答案让我说不出话来。
虽然猜想陈荧可能早就知道肆姐姐的事才答应那种无礼的要求，可事实还是和我的猜测有所出入。
难怪舒曼对冒充肆女朋友的陈荧不感冒。
“舒曼学姐在带我加入广播社不久之后就休学了。”
说到这里，陈荧缓了一下，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
“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来过学校。”
——因为病情加剧了吧。
我这么猜想到。
肆的姐姐前不久才转入重症病房，不过听护士小姐的说法，她住院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想来应该是第一学期开学之后的不久。
“学姐她总是扮着笑脸，大概是因为这样，身为骗子的我才对她产生亲切感吧。”
“不过即便她休学，我继任了社长位置，社团成员们平时讨论得最多的也是关于她的事情。”
——毕竟是那样一个爱笑的人呢。
我几乎能想象得到舒曼还在时广播社里的欢乐日常。
“在来这里的第二天，我就去医院见了学姐。”
“结果被那个人拜托了麻烦的事情。”
说到这里，陈荧一脸苦笑地看着我。
麻烦的事情肯定是指照顾肆吧。
所以，那时候她才会对我说“和他成为朋友吧”。
“你这样不就是把自己的活推到我身上了嘛。”
我不满地敲了敲桌子想索要赔偿，精明的骗子小姐却不打算给我这个机会。
“那孩子，我应付不过来。”
陈荧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是想说他和以前的我太过相像么？
其实并不是这样。
从这些天的相处里，肆表现出来的气质是初中时期的我所不曾具备的。
那时的我，面对逐渐崩坏的日常只能手足无措地陷入被动，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漩涡吞噬。
彼时的他虽然作出了错误的选择，却及时理解了自己的错误，最终让一切归于正轨。
他比当时的我要成熟多了。
或许比现在的我都成熟也说不定。
“你肯定又在妄自菲薄了吧？”
陈荧看着半天没有回话的我，轻松地说道。
“这并不是妄自菲薄——”
“我懂我懂。”
少女打断我的辩解，继续说：“让你来和他接触确实是最正确的选择。”
“当小肆提出那三个条件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肯定已经接受你了。”
“其实我什么事情都没做呢——”
“肯定是基于对同类的亲切感吧。”
“……”
陈荧的解说和我当初的想法一样。
肆在和其他人说话的时候总是显得很紧张，唯独面对我的时候就是个放肆的后辈。
“……还真是令人讨厌的同类吸引。”
说着这些闲话，陈荧慵懒地打了个呵欠，不急不慢地盖上了我的被子。
“困了就滚回去睡啦！”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我妈今天也还没回来。”
“不是这个问题吧，你这样我睡哪？”
“一起睡呗——”
穿着睡衣的陈荧说着这句话的同时还掀起朝向我的被子一角，露出里面看不太清的身体的同时拍了拍床铺。
“……”
明明和之前一样穿着睡衣，可掀起被子的模样总觉得这样看上去更工口。
急忙移开视线的我转过身去，看着桌子上枯燥无味的数字，已然无心做作业。
背后床上的陈荧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没有太过调笑我，将话题又拉了回去。
“那四个初中生的事我也早就知道了。”
“……”
“如果只是单纯的揍他们一顿，让他们离小肆远一点当然不成问题，可这样一来没准就会有第二个、乃至第三个‘程武’。”
彻底解决的方法只有改变肆的想法。
如果连对讨厌的人都不能把想说的话好好说出口，或者说那么容易就因为暴力屈服——
这样的人就真的完了。
他之所以和那群人“交朋友”想必是为了告诉自己住院的姐姐：“不用担心，我有很多朋友”这种幼稚的理由吧。
恐怕说要让陈荧当他一天的女朋友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不过他不知道这一切早就暴露了。
虽然不清楚舒曼有没有看出来那四个初中生的底细，陈荧可是一开始就和她认识的。
找人装朋友来让姐姐放心的弟弟和装作没发现想让弟弟放心的姐姐。
真是有够蠢的。
还有早就知道了一切的这家伙——
“你还真是坏心眼呢，居然不和肆坦白。”
我挪揄着陈荧。
“他也没有问我嘛。”
结果这家伙半点罪恶感都没有。
“你们今天不是要处理新生军训的事嘛。”
“对啊，一整天都忙得不得了，根本没时间去跟踪。”
“病房门口的康乃馨也不知道是谁放的——”
“谁知道呢。”
我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作为说谎共犯的我们从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对人抱持歉意。
说谎是不存在所谓善恶的。
谎言就是谎言。
即便为了掩盖丑陋的真相，将谎言装上“善意”的头衔也依旧改不了它是谎言的本质。
对所有人展露笑容的陈荧花了整整三年，得到的却是连我这种半吊子恋人都比不上的虚假朋友。
直至今日，她已然没办法摘下那个虚伪的面具，只能将那个不是自己的自己演绎到最后。
“温柔知性的大姐姐——”
我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僵硬。
谎言是无法带来幸福的。
我比谁都清楚这件事。
已经陷入不幸的漩涡的我们，剩下的便只有说谎一途。
即便谎言的尽头是一无所有，我们也只能把它说下去。
因为要是连这最后的堡垒都沦陷了，组成“陈荧”和“颜岚”的成分，还能剩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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