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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略微有点疼，我坐了一段时间才让我脑海中的那份胀痛感消散。
“抱歉。”安德烈说，“让你想起了不好的地方。”
“没事，你可是我唯一能交流的东西，怎么会为这点小事就责备你呢……”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末日来临之前的那个文明都拥有极其发达的科技。他们有几乎和真人无异的人工智能，有几乎无解的超固态物质，有不需要人就可以全自动运转的武器……所以，很多时候我都不单单把安德烈当一个AI来看待。
更像是……兄长？
我努力在脑海中多出来的记忆中搜索着那些关于我的家人的事情，但……依然不是很清楚。虽然个人感觉上突然想起来了很多东西，但是重新回忆的话却发现也没有想起来多少……充其量只有旧时代最后半年中的一点点碎片而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安德烈还真的可以说是我的兄长……他大概是在我出生前三个月完工的，作为最后一批服务型人工智能安德烈和搭载他的主机具有相当高的性能，被设计用来作为一个人工智能管家。
在那一份刚刚想起的记忆中，母亲带着温和的笑容把装着安德烈的盒子递给了我。尽管我依然想不起她的面容，但我想她应该是带着笑容的吧。
那个时候……应该正好是午后，阳光透过树叶照进家中那个大大的落地窗里面，晒在身上很暖和。
我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眨了眨。温暖的阳光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在灰白色的雪地和灰黑色的天空的冷风中的现实。
我不记得安德烈是否叫这个名字——甚至不知道我有没有给他起过名字。同样，安德烈也闭口不提我以前的名字叫什么。
……
我还是想不清楚父母的名字叫什么，不过记忆的片段告诉我是他们把我和安德烈先一步带到了西部的这个城市，然后……不知所踪。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甚至不止一次幻想着他们还活着，幻想着我叫着想象中的母亲的名字，一头扑进那个虽然看不清面庞但可以看到她在微笑的年轻的妇人怀中喜极而泣的场面……几年间我不止一次在梦中经历过这个场面，无一例外的每次当我触碰到她的时候就化作无数的碎片消散了，然后醒来后默默擦去脸上的泪水。
这个时候安德烈一般都会用柔和的声音安慰我——“没事，还有我在呢。”
——他们走后，大逃亡从秩序井然的迁徙变得混乱，运输体系的全面瘫痪让饥荒开始蔓延，辐射病反而不那么受重视了……我又想起了紫玉，那个站在花丛中欢笑却被辐射病夺走生命的女孩——和她的母亲。
我十分清晰的记得一个景象：已经变成灰黑色的天空下面，由虽然看不清长相但满脸绝望和麻木的人群组成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缓慢的在同样望不到头的平原上走着，队伍四周都是躺在地上呻吟的人们，但没有人管。
我就远远跟着队伍一路向前，第一是因为缺少食物再加上年龄太小，我走不了那么快，第二是安德烈一直叫我提防这那些人。尽管我当初还不知道人的心理的阴暗程度，安德烈已经在我心里建立了相当程度的信任。
我就呆在勉强能看到那支队伍的地方前进着，他们走我就跟上，他们停我也停下来。队伍出发后的第二天晚上，我看见了几个面相凶恶的男人从前面大队伍所在的地方往回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了我所在的地方。
早早患上辐射病的人会被无情的抛在队伍的后面，让他们自生自灭，这几个人貌似就是特意来到队伍后方找这些人的。他们找到了紫玉。
紫玉的母亲没有和大队一起走，她留了下来，跪在紫玉的身边泣不成声。大汉粗暴的推开她，然后把奄奄一息的紫玉从衣领处提了起来，离开了。那个时候，安德烈让我趴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没有被发现。
第二天这些人又来了。安德烈这一次早早的就发现了他们，他让我趴在一个树丛里面不要出声，我就一直捂着自己的嘴，瞪大眼睛看着几个壮汉找了另一个因辐射病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男孩，一把把他掐死，扯掉他的衣服，然后用随便找到的木材架起了一个火堆。他们粗暴的用蛮力把男孩的四肢扯了下来，穿在木棍上在火中烤了烤，大口吃了起来。
这不是安德烈第一次救我命了。他用高分辨率的摄像头帮我寻找食物和水源，让我趴在草丛中躲避暴徒，提前让我躲避野兽的袭击……就让我在这样一个充斥着绝望与麻木的末日中活了下来。
事实上当天晚上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们了。第二天我开始浑身无力，眼前有着游离的蓝色光芒，终于在傍晚时分我一头躺倒在了地上，耳边回荡着安德烈不断的呼喊声。
我昏迷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据安德烈说我当初发了很严重的高烧，等我醒来后，就再也没看见任何人了。
低下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几滴眼泪滴到了紫玉的笔记本之上，在被防水材料制成的封面包裹住的白纸上留下几个点状痕迹。
真是的，明明知道了悲伤没有任何用处，明明决定了自己要变得坚强……可还是哭了。
擦了擦眼睛，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