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时,小和尚许是怕引起守卫们的注意,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只是面向里侧假寐,待守卫们走远后,才来搭话。
可是先前朱重八仅凭他的背影和那个大光头就认出了他,这时没好气地道:“你能进来,我们为什么不能进来?”
小和尚一时语塞,顿了一下才道:“可是你们都就这么就进来了?谁又来救我们出去?”
石子默进来时倒是没注意到小和尚,只知这座监牢中空空荡荡的,并没有几名囚犯。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给他们腾出来的。这时一听,倒是好,他们哥仨肩并肩地就被关在相邻三间牢房中。他在最靠里的一间,朱重八居中,小和尚就在外面一间。
“飞雪也在这里吗?”他急忙问道。
“马姑娘?马姑娘没在这里。我们一到天麻村就被分开了。后来我留神听他们的只言片语,揣测马姑娘可能被带进了牛王宫。”
小和尚犹不死心,又道:“石兄弟,你们怎么就这么进来了?”
石子默道:“那我们该怎么进来?”
小和尚又是语塞,刚被朱重八堵了一句,又被石子默堵了一句。他哪里知道二人此时正在万分郁闷之中。朱重八自以为得意的易容谁知却被人一眼看穿,石子默都被他拖累,一起自投罗网;石子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强一回,不要莫名其妙地又被擒了。
小和尚顿了一下,道:“难道你们没有联系上斗笠侠,请他来救我和马姑娘?难道不是你俩装作失手被擒,深入虎穴来探知我和马姑娘到底被关押在哪里,好在斗笠侠出手时来个里应外合?”
朱重八不得不狠心戳破他的幻想,道:“事实是他们真的笃定斗笠侠与我们有着不一般的关系,所以这回干脆把我们都一起抓起来关在一起,等着斗笠侠上钩来救我们。”
小和尚疑惑道:“可是斗笠侠真的跟我们有关系吗?”
朱重八反问道:“你说呢?”
小和尚愁着脸不言语了,良久叹道:“师兄,人生多艰哪!”
三人哀哀戚戚的,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不觉间天色已暮。
除了下午时两名守卫进来给他们送饭,顺带点亮过道里的几盏油灯,他们就像是被遗忘在世界之外的三个闲人。朱重八抓紧机会想和那两名守卫套几句话,那两人怒目而视,一言不发,倒叫朱重八好生没趣。转头又被小和尚抓住机会打趣了一番。
过道里的油灯越来越亮,石子默透过外侧石壁上方的窄小天窗往外看去,其实是天色越来越暗,最后变得又黑又浓,黏作一团,化不开了。
这样一个夜晚,杀人放火,诸事皆大行方便。
果然,又是半个时辰之后,火光突然照亮了半边天空,虽然隔得较远,依然有喧嚷的人声隐约传来。
小和尚蓦地激动了起来,怕惊动守卫,悄声呼喊道:“师兄,石兄弟,莫非是斗笠侠寻来了?正在大闹天麻村?”
朱重八心中怀着一丝希冀,却也不敢肯定,犹豫道:“你这么认为?”
小和尚热情不减,循循善诱地解释道:“你们来时不是一路都在散播消息吗?虽然你们没有直接联系上他老人家,但说不定你们散播的消息还是传到了人家的耳朵里呢?”他见朱重八没有吭声,又道:“你想啊,除了斗笠侠,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在偌大的一个天麻村里搞出这样的阵仗?”
朱重八透过天窗,望着火光映照的天空,喃喃道:“只是这阵仗也未免太大了吧?这么大的手笔……真是斗笠侠一人之力?”
小和尚已是万分笃定,乐呵呵地道:“这算什么?你就算告诉我那斗笠侠有上天入地之能,我也断然是信的。在我看来,他就是无所不能!”听他的语气,已是浑身轻松之极,一扫先前的愁闷。
朱重八见石子默一直没有说话,便道:“石兄弟,依你之见呢?”
石子默闷闷地倒在靠壁的简陋木板床上,道:“容我先睡一觉。”再无声息。
此言一出,朱重八和小和尚都是大吃一惊。
小和尚微微愣神,随即慨然赞道:“石兄弟果然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生死全然置之度外,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居然一点也不关心,还可以安然入睡,小僧佩服,佩服!”又道:“师兄,我也先睡一觉。你不要叫醒我。我只希望睡醒时,斗笠侠已经将我救出牢狱了。”
朱重八依然透过天窗望着外面,答道:“嗯,好梦!”却不知道是祝他做个好梦,还是说他做得一手好梦。
其实小和尚胸中心潮起伏,翻来覆去,哪里睡得着?他凝神倾听,石子默言出必践,已是安然入睡,他的房间里果然是一丁点声音也没有了。这一来,心下更是佩服不已。他心中默诵几遍佛经,收拾心绪。
却不知石子默的牢房内,此时已是空空如也。除了木板床上闲置着两双手镣脚镣,手镣脚镣前端禁锢手脚的铁环,被人以大力硬生生撕裂开来,坚硬的钢铁宛若纸糊的一般,断口平整如利刃切削。
片刻之前,石子默撂下一句“容我先睡一觉”后,在这间无人打扰的囚室里立刻便顺利地晋入默者状态。为防万一,他从内里再撕下一幅衣襟蒙住口鼻。
他微微闭眼,瞬间再睁开来,眼中精芒闪烁。这座牢房的守御果然是内松外紧,许多道呼吸声紧拥在牢房周围。这些埋伏的重兵,尽管因为天麻城中的莫明骚乱而隐现心绪波动,呼吸时缓时紧,依然固守在这里,不移寸步。显然他们认为城中的骚乱必是那斗笠侠的声东击西之计,只要守住这里,不怕他不来自投罗网。
石子默手上内力勃发,轻松解除掉手脚的束缚,轻烟一般越过铁栅栏,从囚室中飘出。朱重八和小和尚根本毫无所觉,他已潜出牢房。黑夜之中,各处埋伏的守卫,在他眼中宛若火炬一般显眼,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他闲庭信步一般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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