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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该朝什么地方看——
最后一缕遮蔽圆月的云被狂风扯碎，利刃的边缘随之泛起浅蓝色的光晕，不偏不倚地贯透了我眼前的女孩。我们在最不恰当的时候，遇上了最凶险的杀人者。
连惨叫的余地都完全没有留下，失控般沿着刀刃的凹槽喷涌而出、啪嗒啪嗒地洒落在地面的浆液也清晰可见。
从那超乎我认知的凶器的宽度来看，她的整个胸腔——心脏和双肺，大概全部被破坏了。勉强没被斩断的两截躯体，被悬挂在半空中晃动着。
光是目睹这副惨状，我的呼吸就越发急促起来。但即便如此，难以言表的窒息感还是涌上大脑。
是恐惧。
并不是这冰冷的空气变得稀薄，而是有生以来，直面过最令人恐惧的东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对方是人，不，不如说是有着人的外形的某种兵器。戴着一张完全没有表情变化的人一样的脸，甚至连目光的指向都无法感受到。
所谓的恐怖谷。就算强迫自己撇开视线，也阻止不了潜意识继续在怀疑他是否是人类的恐惧中挣扎。
像掸去衣服上的虫蚁似的，杀人者把那个不可能活下来的少女甩向了我。从他出现在我们面前开始到这一刻，自称“死神”的女孩，就在这仅仅数秒之间被杀死了。
来不及做多余的思考，我伸出双手试图接住她。但失去了力量、完全不能动弹的左腿，使得我一个趔趄跪倒在地。
女孩瘦削的躯体无声地撞在我身边的水泥地上，由暗红逐渐变得漆黑的血花，霎时间绽满了周围的空间。
——不可能逃脱的。
不可能逃脱的！
不可能逃脱的！！
被利刃贯穿，米拉梅娅都已经死了的现在，充斥着我神经的，应该是这样无尽的绝望才对，应该不会祈求有任何奇迹发生才对。
但是……
“神明在这种时候会做什么呢？降罪于加害者，抑或是怜悯一下奄奄一息的受害者？”
——就算是再不相信命运和奇迹的人，到了这时候，脑中也会闪过这样的念头吧。
但神明不存在，也不可能在这种时机来拯救一个蝼蚁一样的弱者。
既然如此，那我就像任何一个卑微的人类那样，在接受被宰割的命运之前，尽力挣扎一下好了……
………………
…………
——“给你讲个故事吧。
“很久以前——嗯，究竟是多久以前了呢，大概是人们又一次在地上繁荣起来的上古。那时候，所有的人类都说着同样的语言。
“他们想要建造一座高塔，证明自己拥有不亚于神的力量。听闻此事的神，担心高塔建成之后，人类就不会再畏惧他。于是他和天使来到地上，改变了人们的口音。
“人们说着不一样的语言，不能再像过去一样自由地交流，塔的工程也因此废置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故事呢？
神明大人那么厉害的话，为什么还会害怕人类呢？
“神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人们当然也可能获得与神媲美的力量。人也照着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偶，神明惧怕人类的力量，就像我们害怕人偶获得生命一样——”
我不记得那个男人还对我说了什么。
那是很多年前，和今天一样的夜晚，如水的月光从星空倾泻而下。男人如同绿宝石的眼中，流露着难以名状的悲伤。
有着凄美的绿色眼瞳的男人，在我记忆中最后一次出现，是不久之后的冬天。他蹲在宅邸的后院中，一本一本地，把藏书投进炉火。
年幼的我，因为那个让人不由得去思考“神明是好还是坏”的故事，沉浸在满月的光晕之中，意识渐渐变得朦胧起来……
………………
…………
——呃！
仿佛刚从一场冗长而模糊的梦中惊醒，我感到一阵剧烈的心悸。
身体还保持着刚才跌倒的姿势，并没有受更多的伤。脸和双手浸泡在散发着血腥的液体中，我打了一个冷颤后赶忙爬了起来。
挥动着像尾巴一样的宽大刀刃的敌人，看起来早就离开了。但刚才所发生的并不是梦——不知道我失去意识后经过了多久，仍旧躺倒在血泊中的米拉梅娅，似乎已经停止了呼吸，纹丝不动。
脱力的左腿依旧无法自如地运动。我极力抑制着因恐惧产生的颤抖，艰难地向米拉梅娅的方向挪动。
苍白的肌肤在月光下，变得如同艺术品般半透明。
……已经……死了吗？
无论从直觉，还是我仅存的一点理智来判断，以血肉之躯承受了这种程度的伤害的人，是不可能活下来的。虽然自称“死神”，但米拉梅娅也不太可能是非人类的存在。
“米拉梅娅！米拉梅娅！”
我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预料之中地，听不到任何回应。
失去血色的面庞，显得像瓷器一样易碎。我没敢触碰她的身体，只得跪在一旁的血泊中，从一片空白的头脑里搜寻一切此时能做的事——
“对、对了——”
应该还带在身上！几天前米拉梅娅交给我的那个东西，应该……
下意识地抓住衣袋，手中传来硬物的触感的瞬间，我几乎惧怕这是幻觉一样地，将它紧紧握住了。
诸多古籍中都有提及的“断水晶”，是构建《世界书》所承认的、某些特殊的协约的前提。
神明啊，如果你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那么我唯一能祈求的，就是把我的一部分生命交换给现在的米拉梅娅了吧。只不过，签下这个协约所必要的另一个条件，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也无法去保证它了。
“米拉梅娅……求求你……”
用比预想中还要大的力气，才折断了这根柱状的水晶。我颤抖着，把其中一半放在米拉梅娅早已失去温度的手掌中。
一边握着她的手，一只手攒着另外半截水晶，我俯下身子，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协约的吻印在了她冰凉的双唇上。
————
——
“把余下生命的一半给米拉梅娅，可以让她不要再离开我吗？”
“拜托了，神明啊……”
………………
…………
PS：
初次见面，我是酸橙子。憋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及审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处女作终于开始连载了。故事是很久以前想过的东西，少不了中二的味道。最近因为各种机缘巧合，决定填完这坑，告别一下本该在多年前就结束的中二岁月，给自己一个交待，能给读本作的大家带来一点乐趣那就更好了。存稿不多，工作忙，尽力日更吧。
顺带一提，受限于8kana的字数要求所以缩减了一下书名，原来是《谁人咏唱新月色的赞美诗》，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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