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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没有事情可以做。放学后的五点钟,趁着还没有开始晚修,就又跑到体育部的社团房间。刚进门,就看见雨奈在换运动服。
“啊啊,抱歉……”
急急忙忙要关门出去,但她却叫住我。
“我已经换好了,不过下次记得先敲门。”
我走进这间很熟悉的屋子,那些破桌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搬出去了,剩下一些还能坐,但坐上去就像会烂掉的桌椅。雨奈的背包放在一张完好的椅子上,她把窗户的窗帘拉上,屋里黑漆漆的,就这样站在破烂的桌子后,正在穿T恤。
“你一天好像很闲,平时没事跑我这儿来,今天又找我又有什么事吗?”
“不,一般都是你有事叫我。文若呢?”
“唔,你居然关心她。”
雨奈把衣服拉下来,从后领口抽出自己桃色的长发。转过身面朝我,随意的坐在身后一排椅子上。
“没来,不是给你说过因为晚自习的缘故吗。”
“不,我听说那些特长生会参加训练。有好几个学生因为是音乐部的,所以不用晚自习。她没有给你说吗?”
“那……她为什么不来?有多久了?是不是有老师去找过她……”
“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她不会偷懒,更不会主动退出。放学后她就不见了,所以我才上来……”
“嗯?你找她做什么?”
“我找她……”
现在要编造谎言?等,等一下,我为什么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呢?为什么我想要以谎言来结束这串对话,完全没有必要嘛。
“我上来找你,却没有看到她,所以问问,没有别的意思啦。”
“哦。”
雨奈点点头,从我身边走过。
“那你请随意吧,我要下去参加训练了。马上就是比赛,大家都抓得很紧,没时间陪你聊天了,乘风。”
“是。”
我回到教室,帮老师收今天下午布置的作业,半虚脱的回到位置上不停喘气。虽然是男生,但要收这么多作业还是会很累。实在无法想象莉森珂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平时我也会帮一帮忙,但更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抱这么多作业。像小山一样压在她手臂上……呜,想不出来。
“实在对不起。”
放学的路上,文若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走到我身旁。
“怎,怎么了?”
我毫无头绪的望着她。月光下,清纯的脸露出歉意的表情。两只手很烦躁的搓了搓去,不知道放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让你担心了。乘风这样关照我,我却不知好歹……我下次一定准时去参加……”
“因为体育社的事情吗?”
我们都停止脚步,站在路灯下。偶有路过的放学学生,把我们当做在闹矛盾的情侣了吧?文若也不说话,偏着脑袋好像在等我承认错误。
别这样啊!
“有些事情……嗯,算了。”
“可以说啊,我也尽力帮你。”
“你觉得自己是知心姐姐吗?”
“到不那么认为……”
我只是希望大家都平怕安安开开心心的生活,知心姐姐……我的天!
“为什么愿意帮助别人?仅仅是为了解决问题吗?有些事情,其实它自己就能解决好,为什么你要插手。”
“无聊。你相信吗?”
文若摇摇头。
“希望可以看见微笑。为了能看见微笑而去做这件事情,可能我不会笑出来,但帮助的对象却能笑口常开。”
“你是白痴吗!”
文若突然把背后的曲棍球杆抽了出来,横在自己身前,像是与人决斗……或者在保护自己不被色狼侵犯。
好快的情绪转折!
“喂!你要干什么?”
“马上去把这件事情推掉,然后搬家,转学。”
“哈?”
文若的表情不带一丝放弃,她是逼我放弃?可是为什么要这样。一向为别人着想的女孩,为什么要逼迫别人做不愿意,或者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难道,这也是为人着想吗?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照做就是!”
“办不到哟。”
我摊开双手,当我无奈的时候就这姿势。但是,文若没有理解,以为我要抢走她手中的球杆。
她松开右手,左手紧握着球杆尾部,一甩,球杆头向我飞过来。那看似榔头的前端打中人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啪!我的左手下意识的举起来,手肘挡在了球杆中部,挡住了进攻。但同时……
“啊啊!!”
我痛得哇哇大叫起来。短袖,裸露的皮肤,力量直接传递到骨头里。
“请你转学。”
“……怎么可能这样轻而易举做到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有必要这么神秘吗?”
“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
她收起杆子,放回自己包里。
“真的不走?”
“走不了……或者说,我没有理由走吧?”
“可到时候就不是这样痛了。”
她冷冷的说。
“你自己你想象吧。”
“什么啊……”
她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过要你安静的吧。无论是球场,学校,还是在自己……朋友旁边。你就是不听。”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盯着她。她低下头,双眼透出的情报我无法看到,但她那样子会使任何人觉得马上要发生很不得了的事了。
“现在还没有危险。”
“……我已经觉得快没命了。”
“还可以做打算,也能挽救。我会去说的。”
她到底要表达什么嘛,一点也搞不懂。但我很难将这段记忆抹去,因为从文若的脸色,我看到了担忧和顾虑。
好几周,生活保持着乡村般的平静,那种惬意就像从前。
从前是什么?
问我也说不清了。
和妹妹一起的生活就叫从前吧,更往前是什么样已无从忆起。而文若的加入并没有破坏这种生活,我也没有把她说的事情放在心上。
我不是什么“知心姐姐”。我所能做的,只是解决看到的矛盾。那些影藏起来的纠纷无从下手,连下手的方式都没有。更何况,有些事情并非我所了解的那样——我无法理解女孩会喜欢男孩。坦然的说,我只是保持一种平衡,却不慎触碰到了百褶裙下的秘密。
“乘风,你得来一下。”
雨奈把我叫出的教室,在走廊上没人的地方,她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我。
“什么啊?”
“文若口袋里发现的。她的运动裤放在更衣室里,没有拿走。”
这是一封情书。
“谁的?”
“我怎么知道。我来的目的只是告诉你,如果再不快点下手的话,这辈子恐怕就没机会了,你要当魔法师吗?”
“……别老提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话说你为什么比我还有记性啊?这事情没有忘掉吗。
“我刚发现这封信的时候,还以为是你写给她的。结果拆开一看,那根本就不是你的字,而且你也写不出这种含情脉脉的话吧。”
一副“你活该”的样子,我只能变笑着不停点头。真不想被女孩批评。
“事态很严峻了,乘风,你现在要怎么做?”
“怎么做……我不知道啊!”
“哎,你算是没戏了。”
“啊?”
“放学后的训练她请假不来,情书里也写着‘请到楼顶来’。你要想找机会,恐怕只有在那之前了。”
我摇摇头,把信还给雨奈。
“把它放回去吧,就当我从来没有见过它。藏好,别被发现了。”
“你直接放弃?”
“恩。”
“呵,从没见过你这种人。”
雨奈抢过纸条,突然把它扔在我脸上,然后劈头盖脸一顿像是抱怨的话。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知道我有多累吗?虽然这事情不能强求,但是我看到乘风……看到你孤孤单单的,我也很伤心。”
你说得我都快流泪了,但是我的确没有那种心。
我只喜欢你,难道还没明白吗?笨拙的人是你啊!
“雨奈,其实我……”
“我知道。”
额发遮住双眼的女孩低声说着,声音仿佛从扩音器里发出的,无息无神。
“我还没有找到那种东西,恐怕也找不到了吧……我也……我再也不能坚持下去去寻找了。因为我……因为我在别人身上找到了那种东西。”
我与雨奈相识在一次运动会上。
担架抬着受伤的少女来到医务室,而我是医务室里的值日生。她的腿,在长跑时摔倒骨折了。
“请你救救她……”
抬担架的女孩泣不成声。
“……我,救她?”
只是值日生,最多做一些伤口消毒的工作,远不及正规医院的医生,我难道用魔法救她吗?
“马上送到医院去!”
我命令道。可是,这几个女生已经没有力气抬担架了,老师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痛得快晕过去的女孩躺在医务室的小床上,周围是束手无策的学生。
“我来送她去吧,你们现在去找老师!”
我两手抱起雨奈,尽可能不弄疼她。但是在抱起的瞬间,伤口错位还是让她疼得叫出来。手指狠狠地抓住我的肩膀,指甲嵌入肉中。我抱着她一步步走出学校,叫上出租车赶往医院。
因为这事被骂了。
医务室的老师责怪我不遵守程序,这样危险的举动可能造成严重的第二次伤害。所幸,雨奈恢复得很好,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愈合了。她重新回到体育部,我被开除医务室的值日生职务。
虽然很倒霉,但我很高兴。那个粉色头发的女孩,从那时起就把我当做自己的好朋友。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我好像产生了一些对她的其他的感情。
可是,她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答应我。连续好几张卡,我惨败而归,但是我获得了留在她身边的机会。体育社是不对外开放的,我却可以随意入内。像“皇帝身边的宠臣”,但这皇帝却不单宠我,或者说,皇帝已经不再宠“臣”了。
……
坏心情困扰着我一整个下午,下课后也忘记去办公室里拿作业,被老师痛骂一顿。
放学后,周五不用上晚自习。索性跑到顶楼,想看一看告白的场面。
只有在电视里看到过,突然很想亲眼看一次。
通往天台的铁门打开,我悄悄地躲在铁门后面,门外是凉风席卷的天台,虽是十月中旬,室外冷得快要结冰,恐怕不到圣诞节就要降下第一场雪。天台是长满杂草的地面和锈迹斑斑的护栏组成的空间,原本的沥青地面已被灰尘盖满,成了植物的乐意,锈蚀的护栏看上去只要碰一碰就会断掉。校方禁止学生到这里来,因为很不安全。但是这铁门开着,有又谁来阻拦好奇的学生呢?
这个时候,楼梯下方传来脚步声,一个相貌平平的少年紧张的看着周围。为什么说紧张呢,因为他不停环顾四周好像害怕被人看见,当然,他看不到藏在门后面的我。我屏住呼吸等他经过,他站在凄凉的屋顶上在等待谁的出现。
一会,那个漂亮但冷若寒璧的少女也走了上来。她面无表情,散发出的气息比今天的温度还要低,步伐稳健的走上天台,而背上背着曲棍球杆,她带着武器是什么意思?
那个少年吞咽口水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好。”
他喘匀气说。
“嗯。”
“我是……”他低声说道。
“很久以前就注视着你了。你是个非常完美的女孩,我非常喜欢你,虽然配不上,但是我……”
“我知道,我们可以交往。”
“啊?”
啊!连我都惊讶得张开嘴巴。这莫名其妙的简短对话难道被注入了魔法?表白哪里有这么简单轻松的呢?
“……为什么?”
“什么?”
“……”
少年不敢说下去。他知道,如果此时说破事情的话,结果可能发生改变。所以,他选择了默默地接受,大喘一口气,全身都在颤抖。
“是!我喜欢你!谢谢你接受我!”
这家伙也是第一次向别人表白吧,总觉得怪怪的。
表白是男女双方站在樱花树下,粉色的花瓣像春雨一样落在两人头上,男孩把自己的围巾给女孩,之后温暖的抓住她的手说“很冷吧”。
不对,樱花是四月份,落下应该都到五月了吧。那个时候,少年应该是为少女准备冰激凌才行。
总之,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和电视上的也不相同,根本就是莫名其妙的表白。文若连他名字都不记得吧,哪里会存在感情呢。这分明就是……
“根本是应付嘛。”
“诶!”
我的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位少女。
“雨奈!你想吓死我?”
“嘘!”
她捂住我的嘴巴,手指竖起来放在嘴唇上。
“呜呜……”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看,所以偷偷跟上来了。你真的不打算阻止他们吗?”
她松开手让我说话。
“……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
我板着脸说。
“你又是为了什么?是防止出现危机事情吗?”
“当然。如果文若要揍你的话,你是招架不住的吧。”
的确,昨天打我现在都还痛呢。
“我没想过你们会打起来。只是护栏生锈严重,撞在上面就会连人一起掉下去。你死了,对我来说没有好处。”
“哈?”
你的言下之意是我被推下去吗?
“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
她的眼神该用“含情脉脉”来形容吗?无法理解的用意,那是出于何种感情呢?
“……嗯,是朋友。”
“那就好。”她抓住我的手说。
“走吧,一起下去。”
“我为什么要下去啊?”
“下去吧。我是因为担心你出事才上来的,现在让你下去才算万无一失。跟我走。”
她真的担心我做出过激的事吗?不,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我应该是个很肤浅的人,一眼就能看得懂才对。但是为什么,她会误解我呢。
她抓着我从门后面离开。我回过头,视野消失在楼梯前,看见文若正与那个少年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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