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跻没有再理会彭踬,而是带着一脸轻松的神色,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楼梯,“小子,稍等,我来传话。”
说完,便仰头朝着楼梯处高声喊了起来:“老大……啊,不对!老上!那萧老头的徒儿来找他了,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啊?”
这阵尖声怪叫,再次让萧易看呆了眼,原来这兄弟三人就是这样相互交流的!
果然,叫声刚落,一个头戴青色斗笠,一身青衣长袍的人影便出现在了楼梯的转角处。看到这身打扮,不用说,来人应该就是彭踞。
他站在楼梯上,瓮声瓮气的说:“萧市贵说还有事要急着处理,已经从后山走了。”
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嘴里塞了块布一样,不阴不阳的。
萧易的印象中,并没有听师傅提过后山一事,正当他准备就此询问时,青衣人又继续说道:“对了,还有一事。他说若你来找,便将这个交给你。接着!”
说完,便将一幅卷起的画卷扔了过来,萧易看准,一把将其抓住。
“多谢前辈,不知家师有提到是什么急事吗?”
“他只提到了白泽毫,其余的并未多说。好了,你并非前来交易,要找的人也已离开,彭某也就不奉陪了!”
只留下这好似逐客令一般的话后,青衣人便转身返回了楼上。
萧易听得一头雾水,只好转向另外的两人求教,“二位前辈,不知后山的路通往何处?”
“还能有哪里?当然是返回你们人间了!”
听彭跻这么一说,萧易更纳闷了,同样是回去的路,师傅为何会从后山绕上一截?而且还有急事?
彭跻似乎看出了萧易脸上的疑惑,仍然不以为然的说:“小子,看来,有些事情你师傅还没教给你啊!后山那边同样可以返回人间,而且会快很多。不过,那条路下山后,有可能会走岔。之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有人认错了道,结果,进到了锁妖画里。”
“锁妖画?”
之前萧市贵就叮嘱过,有关锁妖画的事,不要多加打听,萧易也一直谨遵师命,始终强忍着心里的那股好奇劲。可眼下这事没准关系到师傅的去向,萧易再也憋不住了。
彭跻一听,歪着脑袋看向萧易,“小子,你不会连锁妖画都不清楚吧?”
“只听师傅说,是吴道子前辈所创,十分凶险。”
没想到,萧易这番回话,只让彭跻、彭踬连连摇头,两人异口同声的叹道:“看来,画宗、气宗仍在闹分歧啊!”
萧易不解,什么画宗、气宗?这可从来没听师傅提到过。
彭跻捡起斗笠,重新戴好,“小子,走吧!我们送你下山,这些事留在路上跟你说。”
萧易也就不推辞了,“多谢二位前辈带路,我想尽快追上师傅,我们也从后山走吧!”
彭跻皱了皱眉,说:“后山那条道平日里都是封上的,唯一的钥匙都是老上在保管,他的脾气就那样,现在可没法再去找他!”
说完,彭踬也附和道:“萧兄弟,别往心里去,老大一直都是这么古怪!以后多来交易几次,跟他熟了也就好了!对了,萧市贵不是还给你留了东西吗?既然你如此在意他的事,何不将那画卷拆开一看?”
经他一提醒,萧易觉得也对,正好彭踬、彭跻二人在场,有不明白的地方正好还可以问问。
画卷一一展开过后,才发现是一幅地图。地图上指示的大概是直隶,标注了一条路线,旁边还留下了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这趟出门本欲前去拜访了尘和尚,他是为师的故交,前些日子里曾托人让我过去帮忙,约在九峰镇碰头。然而这次出门,却在途中侥幸得知,有人在保定府的黑市里,出重金悬赏一支画笔。为师担心此事与白泽毫有关,故折道返回,先去鬼市准备一些物件,再去保定府一探究竟,故而无法履行之前的约定了。你若想跟来,就按地图所指路线,先去九峰镇找了尘和尚,他的俗姓姓范,看他有何事相托。办完后,再来保定府找我。”
虽然还有些不清楚的地方,不过,眼看师傅已经有了安排,萧易也就放心不少。
于是,决定随彭踬、彭跻二人下山,一方面还有不少事情想要打听;另一方面为了节省体力,也不能再像来时那般运气疾奔了。
三人一行,随即离开了三尸楼。
一路上,萧易的心思自然全都在师傅留下的那几行字上,“二位前辈,白泽毫究竟是何物?”
“小子,问对人了!知道白泽吧?”
经彭跻一点拨,萧易也想起了一些,“师傅一直让我熟读《山海经》等古籍,就是传说中的昆仑山神兽?”
“对,传说白泽自上古时代便已存于世,浑身雪白,狮身羊首,头上有角,会说人话,通万物之情。白泽毫便是用白泽身上的毛发所制成的画笔,据说不但能够抵挡妖邪之气的侵袭,还能增强或解除所有锁妖画的封印。当年,张僧繇便是用白泽毫封印的龙魂,自他归隐之后,白泽毫便一同没了下落。小子,你要记好!只有白泽毫,才能将《山市图》中的半块石壁再次解封。”
看来,师傅这次是担心有人在暗中搜寻白泽毫的下落,虽然并未证实,但已消失了千余年的白泽毫一旦重现于世,必将引发各路妖魔鬼怪的骚动,此番干系重大,也难怪师傅会如此焦急了。
彭踬一直小心的用手托住肚子,那一身的赘肉,可真是不轻松!不过,他倒也不累,边走边笑着对萧易劝道:“萧兄弟,你也不用太过焦急,我看白泽毫那样的宝物,又怎会轻易出现?既然萧市贵已经有所安排,按照他所说的,沿路去保定府同他汇合就好。其实,从后山下山,也就只快了一点。”
提到后山,萧易又想起了锁妖画,自刚才在三尸楼开了个头后,那股好奇的心思便再也没办法收回去了。
彭跻、彭踬二人也全是闲不住的主,他们可不同于萧市贵,不会考虑哪些话该讲,哪些话不该讲。
就这样,一路上七嘴八舌的,两人将萧易不明白的那些事全说了个通透。
据他们所说,吴道子自辞官之后,云游四海,将修道的法术与自己善于绘画的特点相结合,悟出一套能够将世间妖魔鬼怪封印于画的办法。
这便是“锁妖画”。
吴道子遍寻各地,虽然凭借锁妖画封印妖邪无数,但却始终未能找到那两条逃走龙魂的下落。所以,晚年又创下古通门和《山市图》,希望后人完成龙魂的封印。
《山市图》不仅同萧易师徒家里的地洞相通,还连接着其他的锁妖画。
当萧易听到这里时,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间大宅子来,《山市图》便是宅子的大门,推门而入的正房便是三尸楼,也就是鬼市所在了。旁边还有许许多多的偏房,那些全是历代门人封印妖邪的锁妖画。
总而言之,吴道子给后世门人流传下来两样封印妖邪的法宝,一样是北斗七星诀,一样是锁妖画。可惜,后来古通门内部,由于注重修炼的不同而产生了分歧和争执,随即各成一派。
注重修炼北斗真气的一派称为气宗,日后以鬼市交易连同守卫《山市图》一起流传于世。而注重外功修炼的一派则自称为画宗,凭借锁妖画,以封印世间妖邪为己任。
不知不觉,三人已快走至山脚,彭踬和彭跻也都放慢了脚步。
“对了,二位前辈,最后还有一事,你们可知家师提到的那位了尘和尚是何人吗?”
彭踬、彭跻都摇了摇头。
眼看即将作别,彭跻再次告诫:“小子,最后提一句,不要被之前那些什么气宗、画宗的破烂规矩所缚!倘若有机会遇到画宗门人,你们一定要放下成见。别的不说,留在地洞里的那副壁画万一被毁,便只能通过锁妖画重新进到这里来了,我们三尸神可以将其修复。”
彭踬也点着头,说:“是啊!我们能够修复《山市图》,但古通门人之间的分歧只能靠你们自己修复了啊!”
萧易十分郑重的施了一礼,“二位前辈的教诲,萧易一定牢记在心。今日受益良多,多谢二位指点,改日再来登门拜访!我们就此别过!”
就这样,在同二人告别后,萧易重新按照人画如一的方法,反其道而行,顺利的返回了地洞。
地洞上方,萧易和师傅所住的这间宅子,位于京城边郊。从地图上看,九峰镇位于京城和保定府之间,萧易对那一带并不陌生。从京城出发,大约两三天便能赶到。
这次出门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萧易稍稍盘算了一下,还是把师傅留下的银子全都带上,重新设置好地洞入口的机关,又把屋里打扫了一遍后,这才安心上了路。
九峰镇,因背靠九峰山角而得名。虽然并非位于必经之道上,但镇上特产一种名叫“木蕨”的草药,不仅能驱虫避蚊,还可兼以治疗一些摩擦磕碰的简单外伤,很受往来客商的青睐。因此,许多出门在外之人途经附近,也都会特意经过九峰镇,随身带上几株木蕨,以备不时之需。
九峰镇的人口本就不多,镇上除了有家经营了数十年的九峰客栈和一家铁匠铺外,镇上的居民再多是靠务农以及贩卖木蕨来维持生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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