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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德光的死似乎并不复杂。
他被一辆路虎发现者撞飞，当场死亡。肇事者名叫庄铭，是个家世优裕的富二代。当天晚上，他在事发地附近的私人会馆“谪仙坊”吃饭饮茶，直到凌晨一点才尽兴离开。出门不久，便撞上了郑德光。交警的现场调查显示当时车速已达九十公里，鉴于事发路段的车速上限是八十公里，这个速度也不算过分。
庄铭没有喝酒。据他自己说，那个路段很黑，他并没有看到有行人过街。夜间行车的确有这种问题，行人以为司机能清楚看见了自己，但事实恰好相反，路灯、车灯，乃至于附近的建筑光线，都会干扰司机的视线，让他做出错误的判断。
三天后，肇事者与家属达成谅解，六十万元人民币的赔偿款一次到位。据说郑德光的儿子拿了钱，当天下午就去了4S店。
郑德光为什么会在凌晨一点去了南郊？这个问题已经无法回答。事发路段的摄像头在当晚坏掉了，没有拍下他被撞前的一刻。
很巧。
就像郑德光的死一样，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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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刘，你说郑德光那事儿怪不怪？”
一大早，容川市公安局附近的包子铺里坐满了人。这家铺子的酱肉包和卤蛋又热又香，是广大民警同志的最爱。苏秉全夹着咬了一口的肉包子，问道。
“咳，别瞎琢磨了。”大刘也是刑警队的民警，比苏秉全大五岁，平时关系很好，“我看你是犯罪小说看多了，哪儿来那么些阴谋论？咱们当刑警的讲究拿证据说话。诶，证据你有吗？”
“没有。”
“对吧。”大刘一拍桌子，“小苏，你当刑警时间还短，等久了，比这更怪的事都有。习惯就好。”
“习惯不了，”苏秉全闷声闷气，“我当刑警就是想破案，抓光天下王八蛋！”
“理想主义！”大刘指着他说，“秉全，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以为当了警察就成了正义的化身，久了，就知道这世上还有现实二字。钱，房子、车子，缺哪儿样你参加同学聚会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面对现实吧，兄弟！”
苏秉全“呵呵”了一声。
这几天他忙得像头狗，好不容易抽出时间给林可儿打了电话，人家只回了个字：“忙。”
忙就忙吧，苏秉全能理解，可没过多久，人家就在朋友圈里发图了：“和朋友们一起喝下午茶，真开心！”三男三女，看起来成双成对。一刹那间，苏秉全心灰意冷，这恋爱，谈得也够没意思了。
“嗨，小王！”大刘发现了熟人。
“师姐！”苏秉全招手，“吃过了吗？没吃过来吃两包子吧。”
“在家吃过了。”王琳笑道。一头碎短发映着阳光，美丽中多了几分干练。她的模样深深映在苏秉全的脑海里。在未来很长的岁月里，当苏秉全回忆起她时，总会想起她这天早上的笑容。
南亭血案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王琳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在这个秋天的早上，苏秉全对此还一无所察。整整一个上午，他都忙着整理失踪人员信息。
“……通过对现场附近居民和商家的走访，我们暂时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受害人的身份仍然不能确定。秉全，会后你把失踪人员名单交给张哥。张哥，这件事你来牵头。”队长仇国光正在给刑警开了临时小会。
“是，仇队。”
“大家都清楚，失踪者身份一天不能确定，做案动机就是空谈。”仇国光继续说，“没有嫌疑人，拿什么来破案？南亭的案子大家都知道，市局督办的大案，昨天王局亲自找我谈话，让我拿出个日程来……”
“喂，你看过法医尸检报告了吗？”趁着仇国光说话的功夫，王琳扭过头，小声问正在整理资料的苏秉全。
“看了。”
一提法医的尸检报告，苏秉全就更沮丧。张鸿宾坚持认为，受害者“疑似猛兽抓咬致死”，至于是什么样的猛兽，请问动物专家。
但是，有什么动物能够进入一所有近一千名师生员工的学校而不为外人发现？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但张鸿宾不管：“我是让科学说话，你们的推理与我无关”。苏秉全承认，他说得有些道理。
道理归道理，他认为这个结论是荒谬的。南亭中学虽然靠近城北著名的风景区北山，但北山上早就没有了像狼、熊等猛兽。就算有，它怎么可能穿越北山至南亭中学之间繁华的商业区而不被发现？一只熊在大街上溜达？那电视台的热线电话还不打爆了！
“老徐，你来说说这两天的调查情况。”仇国光点名。
刑警徐文光掏出了小本子，边翻边说：“从学校正门的门卫制度制度非常完善。根据事发当天在大门执勤的保安反映，没有看到有身着死者服饰的女人进入过校区。而且，因为晚自习也属于教学时间，保安也不可能放与教学无关的人进入校区。因此，基本可以排除嫌疑人和受害者从正门进入的可能。”
大家都点了点头。
“如果我们可以排除保安作案的嫌疑，进入学校的通道就只有一条：从学校宿舍区，经由教学区与宿舍区之间的中门进入凶案现场。”徐文光找出一张平面图，粘在办公室的白板上，“这就是南亭中学所在的位置。”
南亭中学坐落在容川城北，与风景秀丽的北山山脉隔平安渠相望。学校包括教学区与住宅区两部分，其间是一条长不过二十米的小巷将二者连在一起，发生凶案的小院正好位于这条通道上。
“北山景区这些年发展得不错，有很多新建住宅小区。学校里的老师很多都已经在外购房，搬出了原来的学校宿舍。为了避免闲杂人等进入教学区，三年前，学校就已经在这里修建了一个门。”徐文光接着说，“我们已经对学校进行调查，有十三名老师拥有这道门的钥匙，又有七名教师因为各种原因复制过钥匙。欧阳青也在其中。案发那天晚上，有两名教师在外地开会，欧阳青和另外十名教师正在监督学生晚自习，另外七名教师不在校。他们都有证人可以证明当晚的行踪。还有三把钥匙：一把在学校后勤处，一把由守夜的两个值班人员轮流持有，另外一把的持有人是一位住在宿舍区的关系户。当天的值班人员是郑德光，就是那个报案人。”
“车祸死那个？”这时，有人问。
“就是他。”徐文光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后勤处的钥匙由专门的保管员保管，该保管员证明钥匙仍然留在保管室中。至于那位关系户，案发时间他正在和客户吃饭，一桌子的人可以为他做证。他保证没有复制钥匙，也没有借给其他人。”
“徐哥，我看小院的另一侧正好就在学校围墙边，凶手会不会从校外攀墙进入呢？” 大刘指着地图。
“攀墙进入也是有可能的。但通过对墙头的防盗装置的检查看来，没有发现非法进入的迹象。”
大家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样的防盗装置，无非是一些碎玻璃组成了防盗带。防盗带虽然简单，但通常却还是有效，想要翻过这片碎玻璃带而不留下痕迹，还是有难度的。
“凶手总不会是飞进去的吧？”大刘站起来，准备活跃一下气氛，说，“武侠小说里的轻功就能做到这一点。”
“你干嘛不说是鬼呢？都不用飞，直接就穿墙了。”王琳接了一句。大家都乐了。
“再说，案发现场和龙岩寺佛学院就隔着一条巷子。有鬼也不应该跑到寺院对面去做祟啊！”旁边一人又补了一句。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热火起来，七嘴八舌地就鬼是否敢到佛寺附近害人的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这几天大家都太紧张了。
“不许搞封建迷信。”队长仇国光虽然这么说，脸上终于挂上了一丝笑意，“对了，欧阳青那边情况怎样？”
“这事也太邪乎了。”坐在角落的张剑发言了，办公室里的人都把注意力转向了他，“郑德光死了！欧阳青疯了！什么证言证词，他妈的全没了！”说到这个问题上，他的情绪就不好了。
“欧阳青还是什么也说不出？”王琳有些诧异。
“我们连她的人都没有见着。你们知道他老公是谁吗？是咱们容川著名的企业家唐晋川，越泉公司的老总。他说话那叫牛啊。说他老婆精神失常，不能再受刺激了，谁也不见。”李军来气急败坏地补充梁剑。
“这可不行！”办公室时一下子就开了锅。
把最后一个数据输入后，失踪人员的信息基本就汇总完毕。苏秉全吐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头。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表格末尾的统计数字吸引了。
统计的结果显示，在近一年里，容川仅失踪的成年女性竟达百人，平均接近三天就有一人失踪，当然这还只是报了案的。男性失踪人口不在调查范围之内，但初步接触的数字大概也不会太低。
这么多人失踪，正常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