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风雨如晦

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北,密集的乌云从无间断过。汹涌澎湃的海浪涌到了滩头上,礁石群孤零零地立在电闪雷鸣的风暴中,狂风呼啸,树影摇曳,两匹骏马自黑暗中疾驰而过,倾泻而下的雨水将它们的身躯打湿。

“在颜?这么急做什么啊,这种天气就不要出来了吧”。

“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

拿着晶石灯,沈在颜骑着白马在前,而长歌则跟在她的身后面。好不容易回到了故乡,她终于鼓起了勇气。至少,自己应该再回来这里一次,回到那个被一团疑云所包围的教堂。

沈在颜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湿了,濡湿的黑发拧作一团垂在耳后,至于随身的衣物,它们则紧紧地贴到了身上,令沈在颜玲珑有致的身材显了出来。

“哇啊啊,这种时候可千万别碰见其他人啊,尤其是男的”。

“所以说,你非要跟着我过来做什么”。

另一边,沈长歌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穿的衣服比沈在颜还要少,所以,若是光线充足的话,大抵能看清她身上的内衣。

席泽尔教堂在海滨区以北,离城市中心约有四五十里的样子,即便是骑着马,也要将近半天才能抵达。

整整十年,沈在颜没有回过席泽尔教堂里,因为,那里留给她的尽是阴森的回忆。只是,随着自己近些年来逐渐有了面对这些事的勇气,她仔细思索起来,才发现那些回忆其实大都集中在最后四年里,而之前的那些时光,她虽以忘记了大半,却也有印象记得那位可怕的神父也曾经是一位温柔和蔼的男性。

但是,这样一来的话,一个疑点便显现出来了,如果自己那暧昧的记忆是正确的话,那么是什么导致了那位神父完全变了个模样呢?这个疑问,是近些年来沈在颜苦苦思索的问题。

“到了!”。

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年,她还是正确的回忆起了抵达教堂的路线。这是一所位于一个小渔村附近的教堂,只是,而今看过去,现在这个渔村似乎是已经被废弃了,土质的道路以及矮小的房屋周围,连一点亮光和人影也看不见。

“诶…,这里,就是你长大的地方啊”。而另一边,沈长歌则四处张望,并如此感慨。

沈在颜下马,并拍了拍已经有些气喘吁吁的白马。她将白马迁到了一处屋檐下拴上,然后便把目光对向了教堂。

随着渔村的废弃,教堂自然也便不再使用,于是,不远处本就简陋的教堂在赤月的光辉下更显得破破烂烂了。

“走吧”。

“哦”。

不再耽搁,沈在颜拉着长歌,迅速往教堂里走去。

来到教堂大门口的时候,沈在颜的身子不由地一颤,只是,她还是尽量压抑住了内心的恐惧,深呼吸一口,推开了大门。破旧的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从里面,传来木制品变质的霉味。

沈在颜把晶石灯点亮放在曾经是祷告台的地方,便能看清周围的环境了。教堂里,木椅还是依旧规整的排列着,不过,岁月将它们的表面和内部都已完全腐蚀,看起来,是无法再使用了。窗户周围,碎玻璃掉了一地,雨水则从头顶上滴落下来,将整个屋子变得潮湿。只有正中央的那创世神的雕像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在整个屋子里显得熠熠生辉。

沈在颜朝着创世神的雕像做了一个祷告,这是在过去,她每天都要做的行为,不过,近些年来,她已经放弃了对于创世神的信仰,倒不是说她不相信创世神了,而是指,她此时更愿意相信自己才是改变生活的主要原因。

记忆逐渐涌了回来,沈在颜再一次确信了,在这座教堂里,发生过的往事并不完全是悲惨的。

曾经,和蔼而虔诚的渔夫们来到这里祈求每一天海洋都能赐予他们丰收,渔夫的妻子们也在祷告着,保佑自己丈夫的平安,那时,小孩子到处在教堂里跑来跑去,地下室也只是用于储蓄粮食,即便是那位神父,也被人称赞为善人,他领养了十数个失去父母的孩子,为他们提供了躲避风雨的场所。

“为什么,你要亲手把这些全部破坏了呢?奥斯顿神父”。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曾经宛若我的父亲的你。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曾经和善的神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性格转变。尤其是在七年前的那一起无差别的杀人事件中,他成为了一位嗜血的杀人凶手,用曾经向上帝祷告的十字架,将数位无辜的人杀害。

在教堂里绕了一圈,沈在颜一无所获,于是,她来道了教堂后面,将目光对象了那个地下室,那个过去自己最为畏惧的地方。

脚还未踏出一步,身子却已经不由地颤抖了起来,那黑黝黝入口,就像是通往死亡的地狱之门。

“走吧”。这时,沈长歌从身后拉住了她的手,对面是知道这些事情的,所以,也明白她在感到畏惧。

“…抱歉”。

沈在颜握紧了对面的手,内心里仿佛得到了勇气,走进了里面。

和想象中不同,地下室里空无一物,那些曾经用于拷问的道具全部消失了,邪神像也不不见了踪影,看起来,应该是警方将这些所有的东西全部没收了,只是,地面上还是留有一些血迹,因为据说,七年前有两位被害者,就是在这里受尽折磨死去的。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沈在颜既得到一种解脱的同时,却又有一种无力感浮现心头。

这么些年来,原以为自己心中那个巨大的疑惑会在回来的一瞬间得到解决,只是,现在看起来,是自己太天真了,即便鼓起了勇气来到教堂,时间也已经无法回溯到十年前,教堂已经被废弃,神父已经被宣告死刑,回到了这里,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沈在颜笑了,笑这样的自己。

“在、在颜”。友人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表情,所以沈长歌也不禁为她担心起来。

“没事的,我只是,为自己的怯懦感到可笑而已”。

那一天,她随着格尔瓦离开了这座城市,因为想要变强,因为不打算连累到同伴,这是好听的说辞,还有一点,是她始终不愿意承认的,那便是恐惧,一种对于这间教堂,对于这所城市发自内心深深的恐惧。七年以来,沈在颜不无机会回到这里,而每一次,她都选择了逃避,即便是而今,她也只是因为任务不得不来到这里而已。

确实,自己现在的确变强了,也终于鼓起了勇气,但她也已经错失了去了解事实真相的原因。是的,真相绝不会这么简单,至少沈在颜是这么认为的。那个在自己记忆中一晃而过的无面人,宛如一个巨大的阴影,藏在自己的影子里,而或许,她已经没有机会将他从自己的身后剥离了。

“可恶!”。

“怎、怎么了”。

沈在颜无言地站着,她讨厌这样懦弱的自己,开始自虐一般地狠掐自己的手臂。而看到这一幕,沈长歌吓了一跳,赶紧从身后抱住了她。

“长歌…别管我…”。

“没事的,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走吧,看起来,这里不太适合你”。

沈长歌抓住了在颜的手,令她无法再做出那样的行为,只是,借着晶石灯的光芒,她还是看到了自己友人的手上有些一些青色的印记。

“不,再让我在这里站一会儿”。

“好吧”。即便不明白友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但长歌还是知道,这里曾发生的一切对沈在颜来说有多么的沉重。

沈在颜站在地下室的中心,她看着眼前的一切,面对着自己曾经的恐惧。

而沈长歌只能陪在她的身边,并拉住对面的手,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在这时,空气里忽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风声。

这里是封闭的地下室,为什么会传来风声?沈长歌有些疑惑,于是,她暂时离开沈在颜,并走到了地下室的入口处。她用手探了探,并没有感受到有风吹过。站在原地,她认真地思索了一下,随即,一种可能性浮现心头。

沈长歌沿着地下室周围的墙壁走了一圈,然后,终于,她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那一缕透进来的风。

“原来如此,是这里吗”。

“长歌?”。

沈长歌取出了手里的魔导枪,和工业生产的枪械不同,这是一种能够压缩法力的单发枪,但如果使用得当的话,可以爆发出远胜于一般枪械的威力。

一发子弹打了下去,顿时,在那个角落发生了一场小小的爆炸。

“你在做什么”。沈在颜感到很费解,她一边拍走因爆炸而飞过来的粉尘,一边问道。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原因了。

原先是房间角落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个能勉强通人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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