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世间多疾苦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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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黑影鬼物生前名叫张原,家里双亲早亡,独自一人在一个小城中经营着肉包生意。因其肉包个大味香,所以买卖不错,也渐渐有了名气,后来更是拉开旗鼓,开了家包子铺,生意蒸蒸日上。

他妻子名叫吕云烟,父亲是当地一家商号的小掌柜,家境也还算不错。关键是他父亲特别爱吃张原家的肉包子。又见这张原木讷老实,为人可靠。他自己也是从乡野小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倒也不嫌弃这张原是卖包子的。便起意将自己女儿许配给了他,愿他们能过着简单幸福的小日子。

两人经媒妁之言,相恋结亲,恩恩爱爱,本是一段佳话的故事。但是无奈造物弄人,这美事却也逃不过世事无常。那城中城主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参军入伍二年,从小卒到副尉,也算是个正九品,出人头地了。但是他的二儿子却不务正业,成天游手好闲,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城主也是严加看管,但终究无可奈何。

有一天那二儿子准备去城中游湖,闻着包子味来到了张原的包子铺,当时张原不在铺中,外出办事,掌柜的是他妻子吕云烟。好巧不巧,这城主二儿子一眼便瞧中了吕云烟的样貌,后来经过打听,知道他们一家的身世。见是小户之家,他便邪念作祟,回家求城主老爹帮忙夺人。

城主知晓之后自然是一顿喝骂,夺人妻子这种事,一城之主怎么可能任其胡作为非。遂将他这起了邪念的二儿子禁闭在家,不让他出门。但是一个歪心思的人起了这种贪念之欲,谁也拦不住了。他某天趁着夜黑,偷偷通过自家下人帮助溜了出来,集结了城中一些他认识的狐朋狗友,通过下迷药,将吕云烟捆了出来。

后面的惨事不提也罢,吕云烟受辱自尽。这事闹出人命,动静太大,最后纸包不住火,终究揭发。城主一怒之下将那帮忙看管,却私下放他出来的下人判了死罪,赔了性命,然后将他的二儿子送入军中大儿子的麾下。一是为了让他在里面受军中管制,希望能改邪归正。另外则是让他避避,以免在城里影响太大。

吕云烟一死,张原痛不欲生。后来查出凶手是城主的二儿子,但无奈人微言轻,城主也让他的下人做了替死鬼,平了谣言。导致他虽然知道真正的凶手已经远去军营,但无奈无法报仇。也是无可奈何,郁郁寡欢。另一边见女儿惨死的吕掌柜也是一气之下,血高攻心,不治而亡。

接过吕家的生意,张原打算好好赚钱营生,到时候等凶手回家探亲之际,再报仇雪恨。但城主不是傻子,他也没办法,毕竟凶手是他儿子,儿子的仇人活着,怎么能让他做大?于是他暗地里各种为难使绊。不到二年,张原的生意一落千丈。吕家的生意关门了不说,自己的包子店也经营不下去了。

直到三十年前的某一夜,张原失去了所有,带着一颗含恨的心,上吊自尽。

并不是所有人死去之后都会化为冤魂厉鬼,有各种因由阻扰。但万万没成想他居然化为了冤鬼,没有入了轮回之道。不过等他死后才知道,妻子的魂魄太脆弱,没有化为冤鬼,投胎转世去了。而他,终日游荡修炼,寻找一切办法报这仇。但军中阳气太重,能人异士太多。没有几百年的修行他想要完全凭借鬼物之身夺人性命,纯属无稽之谈。几百年后一切化为尘土,烟消云散,他怎可甘心?后来他机缘巧合之下得悉邪术,便想着借体还魂,杀入军中报仇。又恰巧这黑白书生从师门到他本人都颇有能力,黑白书生天生阴体,身子骨也非常弱,于是他找到机会便附上其身,欲加害他性命,夺了他身体。但没成想直到今天,计划未成,被方真人恰巧遇上。

故事就是这样一个故事,欺男霸女,家破人亡,化为冤鬼,借体还魂,报仇雪恨。

方真人了解了所有前后之事,叹了口气对着黑影说道:“你的仇人,说来说去,还是那城主的二儿子。但你却起心思要害那书生,你便是错。错就要受惩罚,你愿是不愿?”

鬼影斗大的双眼流出几滴鬼影眼泪,叩头说道:“仙人,小人迷了心智,一心报仇走火入魔,确实是想害那书生,小人愿意受罚,什么罚都愿意,但是此仇不报,小人心有不甘啊!!!!”

方真人点点头,看了回生一眼,又转向看着鬼影慢慢说道:“你罪不至死。这样,我与你做个买卖。你的仇,我三年内必定帮你报。但你必须去寻到那书生,守护他三十年,作为你想害他的惩罚。另外,这三十年你必须刻苦修炼,渡了你自己的怨气,三十年后,我去书生那里寻你,若你不在,或者你未尽心保护,又或者你的怨气还没渡完,为非作歹。被我发现这三条中的任意一条你没完成,我就将你魂魄打散,消散于天地。你愿是不愿?”

鬼影听完方真人的话,微微一愣。突然大喜磕头喊道:“仙人在上,小人愿意,只要大仇得报,纵使小人魂飞魄散都心甘情愿。仙人还给小人一个机会,小人自当珍惜。谢谢仙人。”

“去吧。”方真人一挥手,没有过多废话,便将鬼影打向虚空,送了那鬼影一程。鬼影越飘越远,空中还不停称谢,随后便消失不见,寻那书生去了。方真人看它已经离开,也是微微摇头。

太多世间可怜人,太多世间苦纷争,也道凄凉也道惨,也知浓寒缠心藤。

“走吧,生儿,咱们继续赶路。”

“是的,师傅。”

这么一岔子,这事才算结了个段。但这买卖方真人既然接下了,就要去做。三年之内去寻那二儿子给他种去因果报仇这是肯定的,另外,三十年后还要去找到张原的魂魄,彻底了了这个故事。其实方真人是骗张原的,如果他诚心修炼。在保护之余,也只需十年的时间便可渡去怨气,转世投胎。但他之前已经积累了三十年怨气,还且还有为非作歹的业果,这些让他这胎再投人身,已然不能,于是方真人给了他三十年,就是为了让他多积攒一点因果,好来世继续为人。

这买卖不像以前,多少会得到点什么实物或其它。但方真人说实在的,亏也没亏。他得到的,只有因果,没有获得什么其它的好处。但是就这因果,对阴阳商人来说,也是最重要的东西。阴阳商人卖的东西,都是自己定价,只要他觉得没亏,就行了,外人是不可能看透其中的门道。个中体会,也不必与外人道也。

两人继续前行,也不知方真人是要去哪,反正在这方圆万里的丛山峻岭中像认得路一般不停穿梭,也不停歇,也不疑惑。不过又是一炷香以后,方真人才带着回生来到一处山底盆地中,停下了脚步。

这处地方是在一处大山的山底,四面环石抱林,就是刚才从半山腰下来,也是废了不少力气。这山底盆地几十里见方,气味潮湿,略阴凉,几条窄瘦的山间泉水流淌下来,居然在山底中间汇成了一方小湖,而在小湖旁边,则有一块看上去约有二百斤的大石块,挡在一处山体面前。周围则有树有草,高低不平,陡峭不齐的山体。估计古往今来,能寻到这深山角落里的,也没几个人了。

“跟了半天,也算你有毅力,下来吧。”突然,方真人朝着山腰某处喊道。

随着方真人这声叫喊,只见一个黑影露出了身形。随后几个纵步,便跳了下来。恭恭敬敬走到方真人面前,拱手说道:“老仙人,小人实在没办法才一直跟踪,望老仙人海涵。小人并无恶意。”这说话之人回生定睛一看便认了出来,正是茶棚里的那位白家小哥。

从茶棚出来,方真人便发现了这条“小尾巴”。只是一直没管他而已。经过茶棚一事,他断然知道这白家之人看出他的能耐,跟在身后肯定是有事相求。但方真人不是菩萨佛祖,他只是一个商人,不是每一件事看似不平都会出手相帮。所有他也在考量这白家之人到底会跟到哪里。

直到现在,他到了地方,那人还在跟,三四个时辰,倒也颇有毅力。

白家小哥不敢先开口,被发现跟踪是他预料之内的事,他怕仙人责怪,又怕冒然相求会被拒绝,无奈之下才跟到现在。没想到正在思考如何开口的他,还是先一步被老仙人叫了出来。

“说。”方真人要事在身,也不想太过浪费时间,既然彼此心知肚明,就没必要说些场面废话了。

白家小哥一惊,没想到老仙人也是快人快语。便不敢再隐瞒,老实交代道:“小人白午堂,白家人,二位仙人有通天之术,求二位仙人救救我家老夫人,也就是白老将军的正室妻子,在下带白老将军先行谢过。”说完,这白家小哥就要下跪,不过方真人虚空托着手,硬是让这白家小哥跪不下去。

“买卖没接,我是不受任何酬谢的,你若当真要跪下,那一切免谈。”方真人最烦动不动就给他下跪的人,他没接你的买卖,却受了你的跪,就算是吃下了这枚因果。那他基本就会答应这事。算是半强迫接下生意。这么多年,他图的是个逍遥自在,所以现在他不接手的生意,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收取别人的任何酬谢。包括下跪。

白家小哥自然不敢忤逆老仙人,安安静静低着头站在一边,等候老仙人的回答。

方真人举起右手掐了个莲花指算了一算,又抬头看了看星辰,缓缓说道:“白夫人命不该绝,再说我与白言龄有些交情,这买卖我做了。”

敢称呼白老将军大名的,恐怕除了当今圣上,就只有这方真人了,不过论资排辈,他还真有这个资格。

白午堂听到老仙人愿意医治,自然高兴。抱拳单膝跪地说道:“谢老仙人。”

这回方真人没管他,既然接了这笔生意,那么受他一跪就没有问题了。

“不过,我要先收定金。”方真人突然说道,让白午堂一阵措手不及。白午堂摸了摸浑身上下,脸上苦涩的说道:“老仙人,小人身上也就带了赶路的一些纹银几个铜板,如何先行垫付您的定金呢?”

方真人哈哈一笑说道:“谁说我要财物做为定金了?”

“那老仙人是要…?”白午堂疑惑问道。

方真人笑貌不减,指着白午堂一字一句说道:“这个定金,是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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