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如果谁能有幸在隔离区往外看的话，大概就能看到那堵阻隔了数万人生之希望的巨门，在一声声巨响下渐渐扭曲，微弱的光线顺着变形的门框渗进来的情景了吧。
迟来了一个多世纪的光明与救赎被几个异乡人亲手开启，不得不说，这真是一种绝妙的讽刺。
“啧啧……来自一百年前的纽约空气，好好吸几口吧——你不是总嚷嚷着要去美利坚么。”
“我从来不记得我有这么说过。”
欧阳潇赶紧捂住亚伦的口鼻，以防漫天的尘灰呛进肺里。
也就在这时，朦胧的尘雾里再次亮起苍白的灯光，门内广瀚的空间内也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无数数百米的苍白的巨树迎着洞顶的片灯泡组成的奇异光源伸展开来，茂密的枝干几乎占领了洞顶所有的空间，朦胧的亮光在缝隙间投射下来，乃至于以三人仰视的角度只看得到条形的阴影。
当然，让人脸皮发紧的还是树根周围一圈一圈，扩散水纹般的墓碑，以及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吹拂着干枯的枝桠，发出沙沙沙的怪音。
“看来有不少时日了啊……知道这写的是什么吗？亚伦小朋友？”
迪兰轻触了一下最近的那块灰色的墓碑，冰凉粗糙的触感让人想到冻藏的馒头切片，正上方挂着的以受难耶稣的形像钉在十字架上的骷髅骨架让他有些不自在。
亚伦没有回答男人的提问，只是楞楞地盯着墓碑中央的一行细小的米尔斯密文———
安德里-杰克逊
工程师，1965~2004
圣灵不配审判所有。
“这种事根本无所谓吧···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汽油，发动机，或者任意门什么的····只有上帝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们——等等，动了！骷髅动了啊！！！”
“当然女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能张口说话。”
欧阳潇突然用包裹了一层白手套的手捂住嘴，在她恐惧目光的尽头，一具抄着正宗英伦口音的骷髅正用右手 （如果没有丝毫血肉的骨头也能称之为手的话） 拆卸着左手的铁钉，从十字架上艰难的“脱落”下来。
“迪兰。”
“安德里-杰克逊。”
骨架在亚伦和欧阳小姐惊惧的目光下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和怨鬼双手相握。
“那么，接下来容我来接待二位以及龙之子殿下，顺带一提，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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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灾难到临的前三年到纽约的，哦殿下，也就是1997年，一个无依无靠，要养两个孩子的中年男人来到世界的中心打拼事业，要知道那个时候亚人和人类还能勉强地和睦相处，天知道为什么会发生那场——”
安德里字正腔圆的英伦腔突然黯淡了一下，
“那场灾难。”
“抱……抱歉，不过你……你在对我说话？”
米尔斯迷茫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看样子除了树根和墓碑以外别无他物。
“当然了，我的小王子，上次我们说到哪了？灾难，没错，灾难，我刚开始认为凭我外籍人员的身份，至少处理我的时候还会犹豫……” ……
“我说，你究竟怎么想的？相信那个什么……荒谬的骷髅架？”
故意落在后面的两个人中，典狱长使劲拧了下迪兰并不太粗壮的胳膊，凑到他耳鬓耳语道，纯白色的发丝夹杂着淡淡的清香抚过怨鬼的肩膀，给周围诡异的环境平添了一丝生气。
“嗯……你有其他更具建设性的选择？，再说，”迪兰那双无精打采的眼睛好像也迸发出点点活力，“荒漠，墓穴，电灯泡，密文，大到恶心的树，有点恼人的小男孩，可疑的骷髅，总觉得找回了些以前的感觉啊，不是吗？”
“有进步，差点我就信了，下次打感情牌的时候注意直视着对方。”
欧阳潇伸出右手把束缚住迪兰双手的那团合金滑动了几下，指纹识别的镣铐哐当一声掉落在凹凸不平的地上，清澈的回音回荡在辽阔的墓穴中。
“您这是？”
“别装了，墓穴里装着国家级屏蔽装置，越往里走异化浓度越低，恐怕过不了多久你就能自己解开了吧。可惜，没有异化你还是过不了我这关。”
“呵，那可不一定。” 计划被识破的迪兰鄙夷地昂起了头，恰好掩饰住那一瞬间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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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我还是小看了那场瘟疫带给人们的恐惧，城市封锁后不到一个月，数不清的浮游舰就占领了纽约上空，并且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开始了无差别轰炸，朱莉安娜和卡桑德拉——我挚爱的两个小天使被“狱火”炸成了一小堆手掌那么大的余烬，殿下，您该庆幸您当时还没出生，那可真是实打实的人间炼狱。”
“呃……杰克逊先生，我们这是……走到哪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亚伦开始不安的东张西望起来，四周墓碑的数量也越来越密集，打磨的呈亮的人类骨架趴在巨树白色根系的间隙里，用密文书写的冒犯圣灵的词句遍布在目光所及的每一处，男孩简直紧张的难以呼吸。
毕竟无论怎么看，这种从里到外透露着邪恶气息的地方，要是被教廷……不，被这颗星球上的任何一位统治者发现，都免不了用初火‘净化’的结局。
“别着急，我们到了。”
安德里在最高大显眼的巨树前停了下来，那棵树简直大的惊人，错节的枝干和洞顶的白炽灯泡紧密缠绕在一起，墓碑的数量在树木的阴影下实现了井喷式的增长，甚至每隔几步，一行人就得思考脚该往那放的问题。
“见证奇迹吧各位！”骷髅向前跑跳了几步，转过身挑不出瑕疵地鞠了一躬，然后把光溜溜的双手举过头顶—— “以最谦卑的礼节，恭候吾身灵之主米尔斯之龙！”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喊出，整个墓穴似乎陷入了一种凝滞的寂静，别说一直没歇过的怪风，就是枝桠最轻微的抖动都消失不见，好像尖利而野蛮的死核摇滚最高潮时戛然而止一般，那是一种让人觉得耳朵痒的死寂。
“不对……这感觉……”
迪兰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向那棵最为高大的巨树树冠处望去，不过已经晚了，一声嘹亮到难以言明的龙吼在耳边炸裂，紧接着就是一簇耀眼烈火与闪耀金甲，龙的利爪和瞳孔呈十字状的大眼呼啸而下，据说，人类不可以直视龙的眼睛。
最后，一切都消失不见，三人看到的不再是传说中的米尔斯之龙，而是一个平淡无奇的老妇，有点驼背，个子很高，长着一双大手。
“过来，让我好好看看，我的孩子们。”
老妇人和蔼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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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几段部分借鉴于 厄休拉·勒古恩所著的【地海孤儿】（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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