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厮杀是从那一声“夜袭，敌军夜袭，啊~~~~~”开始的。
随后而来的，是伴随着划过夜空的声响，如雨般的箭矢。
死亡的大幕，在箭雨中缓缓拉开。所有人，我熟识的，我淡漠的，如同蚁群涌向地洞般钻进自己的营房，用最快的速度拿起竖立在墙边的武器，向最近的敌人，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冲杀过去。放在床尾的鳞甲，糊在胸前由碎铁片和硬皮带串成的护甲，训练用的木剑都可以轻易刺穿的废物，在战场上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安慰，对赴死者微乎其微的安慰。但就是这一点点的安慰，也没有人去穿戴。没有准备的时间，没有应激的技巧，更重要的，是没有自信能够活着把鳞甲套在胸口，或者套在胸口之后能够活着再把它脱下，重新放在床尾。这次夜袭，有不少鳞甲就要易主了。这一点鳞甲很清楚，所以她们如同看戏的贵族一般，端坐在床尾，欣赏由血肉交织的歌剧。我更清楚，对于这种被动迎敌的战斗，还是在昏黄月色下的夜晚，守护哨所的士兵们，生还的几率微乎其微。不幸的是，我正是这样一名士兵，一名来到哨所刚刚一年就遇到几十年难得一遇的夜袭的倒霉蛋。
我怕死，但是更怕被刀剑砍成半死不活。那感觉，哪怕只要稍稍想象一下就令人不寒而栗。
“新兵，坚守阵地”虽然没有看到我的脸，身后的男人，被队员暗地里称为“大猩猩”的马克队长，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后背，让我差点扑倒在地。
我的脸色苍白，这我是知道的，但是我依然尽我最大的理智保持身形，握紧武器，没有丝毫颤抖，体现出我的恐惧。
他是怎么看出我的恐惧的？
“第一次上战场都会害怕，不过新兵你要记住，在战场上，越怕死，死的越快”我的身后继续想起浑厚的男音和紧绷的肌肉音。
马克队长在安慰我，但他自己是不是也害怕的要死呢？
敌人冲进来了。理所当然的，哨所脆弱的外围防线在预谋的进攻下分崩离析。
“所有人”大猩猩的声音震得我耳朵刺痛不已，“冲锋！”
出乎我预料的，没有其他的话语。“为了我们身后的人民和家园”、“为了国王的荣耀”、“坚定信念，我们战无不胜”我在脑海里预想了无数大猩猩可能说出的鼓舞士兵斗志的话，但到头来，都是我一个人在胡思乱想罢了。
队伍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每一个人都扯开嗓门，仿佛要用尽身体里的气力把内心的恐惧和懦弱喷出来。原本僵硬的四肢奇迹般地柔软了起来，原本苍白的脸颊红润了起来，原本心中的信仰，亲人的思念，在这一声畅透的呼喊中消失的荡然无存，余下的，只有一个词语——“冲锋”。
左手举起圆盾，把刀尖对准黑夜中的敌人。除了回荡在脑海中的“冲锋”两个字，什么都没有，没有感情，没有语言，没有思考，在那一刻，我成为了哨所这庞大机器中的一枚齿轮，迈开步子，跑向死亡。
2
刚刚在哨所生活的时候，我认为士兵应该为了什么而战。为了国家而战，为了王而战，为了土地而战，更有甚者为了世界和平而战。就像那首歌里面唱的，“For the king for the land for the mountains”，这歌叫什么来着，名字到嘴边就是想不起来，不过当我哼起这首歌的时候，其他人如同看神经病一般的眼神看我。
我不是个鹤立独行的人，所以仅仅那一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唱过总是萦绕在嘴边的这首歌。
我曾经在宿舍的夜谈会上提出过“大家是为了什么参军的呢？”这个愚蠢的问题。 “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来到这个鬼地方呢？”第一个回应我的声音，却是对我的反问。 “为了王”
“为了那个老不死的？”说这话的是睡在我旁边的家伙，名字叫三儿。
对于我偶像的侮辱，我很不客气的锤了三儿一下，“王是我的偶像。七岁继承皇位，十六岁除权臣亲政，二十三岁平定西南诸教国的叛乱，三十二岁收复……”
“王的功绩流芳千古，”三儿毫不在意的打断我的话，“但是呢，诚，现在的王，现在的国家呢？”“王……王老了……”不可否认，现在的王，已经不是那个在典籍上记载的，人们口中传唱的，顶立于我心中的王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参军么”三儿把身子向旁边挪了挪，“你知道大家为什么参军么”
“为什么？”
“为了活着。”我无言以对，但我依然对这种毫无血性的理由嗤之以鼻。
现在，当我真正的右手拿刀，左手持盾，在夜幕下朝敌军冲锋的时候，当我的盾牌撞击在第一个敌军的时候，当他被我撞飞的时候，当我趁他被击倒而跑上前朝他的肚子就是一刀的时候，当血腥味和屎臭味喷薄而出的时候，我发现，“为了活着”才是一切的真谛。
为了活着，我们举起刀砍向迎面的敌人；
为了活着，我们扬起盾格挡箭矢和利刃；为了活着，我们忍受皮开肉绽和骨断筋折。
我们为了活着，为了能活过这次夜袭而战。
去他娘的国王，去他娘的土地，去他娘的山川。
我心中的王早已被一片血海所代替，眼前没有敌人，没有朋友，只有活动的牲畜，可以让我砍倒的牲畜。就算是仅有的一丝理性所带来的恐惧，在肉搏中也会变为砍杀的理由。每当我砍下手中的利刃，看着在敌人身上我的杰作，我的脑中就会闪过一句话，我不要变成这个样子，我不要被砍断手臂，我不要被砸断脊柱，我不要被扭断脖子。因为恐惧自己的不幸的未来而更加用力挥动自己的屠刀。真是可怜，又可悲。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PS：我第一次写小说，欢迎大家来这里阅读我的拙作，请大家多多批评指正，回锅肉在这里谢谢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