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第二章 怪奇之刻铭
“愁云万里。间雪。雨如浪。闪了电光。
归宁的女子庆幸却也忧虑着自己的处境。这里离村子尚有一段距离，当乌云阴森森地朝地面压过来的时候，她在路边发现了一座尚未废弃的神龛。神龛的规模可称高大，姑且还能作为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天光晦暗，一片漆黑之中看不清楚这里原本供奉的神明，不过余烬未殁的香火还有一点暖意。在这冷雨之中，让她想起了丈夫的怀抱。她向这位不知名的神明表达了谢意。
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踏上归宁的路途，这样的忧虑还缠绕周身。女子扶着神龛的边框向外看去，很巧，她看到不远处一个行人正在走来。这时候还走着的行人，自然是撑着伞的。她几番犹豫，终于还是还家心切，又是呼喊又是挥手地求助起来。
行人似乎听到了，慢慢地朝着她走过来。天色真的很暗了，她看不清行人的面容，只是在地平线边缘微光的映衬下隐约地辨认出轮廓。她忽然有一点阴森森的错觉。
行人走到近前了。女子低着头，先为添麻烦道了歉，然后诉说了自己的请求。说完，她抬起头来，想看一看这位行人的样貌。但是，看不清。这么近了还是看不清。她难免有点胡思乱想，不安一下子如这雨浪一般疯狂滋长。
行人块头很大，穿的是浪人的服装，本来应该让人有安心的感觉。想到自己的丈夫也是浪人，女子稍稍镇静了一点。这时她有余裕在意行人的姿态了。
行人的伞不大，遮他自己勉强有余。可是伞是倾斜的，行人右手握伞，任自己的左半身暴露在雨中。右边，那是让给女性的位置。她一时间有种莫名的感动。
“你［きみ］不要紧吧？”
她说道。
可是行人只是沉默着，不回话，也不曾有所动作。她不解，于是她又说了一遍。一如之前，她收获的只有沉默，还有，不安的预感。
【咔啦！！！】
一道惊雷在云中滚过，云下的世界骤然间一片惨白。行人的身上也一片惨白，只有脸——
【呀——】
她惊叫起来。
在电光的照耀下也依然是漆黑的面孔，无法直视。
无法理解。
无法想象。
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真切地读到了那上面传递来的东西。
悲伤。
悲伤。
悲伤。
还有……
绝望！绝望！
她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噔噔噔直到背靠神像，恐惧如同绳索一般将她牢牢缚在冰冷的石块上，而那个像是浪人的怪物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她。
那是妖怪吧。
一定是妖怪吧。
这么可怕的姿态，不知道是从多少人的生命中沾染的情绪。
会……会，【死】吗？
【咔嚓！！！】
这时又是一道雷光。如同被这雷光惊醒一样，她的脑海中也划过一道霹雳。
她的丈夫，作为游走四方的浪客，讲过关于妖怪的事情。她想起来，许多妖怪不能够随意袭击人类。她咬着牙，干脆背对着那只妖怪。那妖怪就站在那里，任凭风吹雨打，不动弹也不作声，她闭上眼睛，除了雨伞簌簌的声响，全都当作空无一人。真的，像是空无一人。
雨还在下，下到明月西斜，她却一夜难眠。很困，但是有那样的怪物一动不动地钉在那里，不可能安心，不可能忍住不去看的吧。
幸好，风依旧，但是雨停了。
当最后一滴雨也沉入泥土之后，浪人模样的妖怪终于转身离去。自始至终她没有看到他的姿态有一点变化。只是，这个时候，她看着妖怪飘走的背影，忽然觉得他的步子很累很蹒跚。这感觉不知从何而来，她伸出手来按住胸口想压抑住心跳。
——撑着伞的浪人妖怪，回头了。
然而他只是最后看了她一眼。借着微弱的月色，她看到那漆黑的面庞上有光在跳动。
那是……溅上去的雨水吗。
后来她忍着困意回了家，再后来有，她听附近的修行僧说，那妖怪名叫伞浪人，是在暴雨之夜惨死的武士。武士临死之时，还念念不忘地说：雨真大。真想给【她】送伞去呢。——就这样成为了在雨夜出没的妖怪。他会向没有伞的路人提供帮助，但是，千万不能过去。如果去借用他的伞，灵魂就会被他带往三途川，与他长相伴了。”
久久无声。过了好一会儿，松了口气的声音在悠宁的小店中此起彼伏。
“故事就这样告一段落——但是！”
悠宁突然大喊一声，周围听故事的孩子们吓得又哗啦啦地抱成一团。看着这场景，他的嘴角似有似无地翘了一瞬，然后挪动了一下椅子，半个身子越过书摊，阴森森的脸朝着孩子们压了过去。
“天阴时，外出要带伞哦～～”
“哎呀呀，吓唬起小孩子来还真是起劲呢。看他们害怕你很开心吗。”
说着风凉话从街道上走过来的，是幻想乡最速的少女射命丸文。系在文花帖边角的精巧锁链套在她的手指上，小小的文花帖在空中飞旋了一周又被她抓在手中。
这时，从那堆孩子中传出了一声中气欠足的叫喊。
“才、才没有害怕呢！等我长大了要消灭所有妖怪！当村子的大英雄！”
说话的孩子双手叉腰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神情，原本他的嘴唇还有点哆嗦，不过在说到自己的理想时便十分流畅地顺下来了，大概是熟练的缘故吧。在他背后，有一个紧紧抱着他的小女孩，看眉目与他颇有几分相似。不过与她不同，小女孩是这群孩子里唯一一个真的抖成了筛子的。
“太郎，你先别抖了再说话。”
旁边的孩子冷静地吐了槽。
“那是我妹妹在抖啊！还有，我叫幸太，不是太郎！”
幸太气愤地挥了挥拳头。悠宁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喔呀，我记得就是你说想听妖怪故事的吧？”
“那算什么啊！妖怪故事最后不都是英雄消灭了妖怪吗！”
“嗯……那我就，再讲一个吧。”
悠宁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中的小本子，微不可察地朝看戏的文文瞥了一眼。
“传说中，有一种照相妖怪……传说这种妖怪会发出雷鸣一样的声音和闪光，被它看到的灵魂就被吸过去，被封印在纸上……曾经有人想去讨伐它，结果一声爆响和一道闪光之后，自己的家人身体完好地暴尸家中，而他们的魂魄就在旁边的纸上挣扎……这种妖怪就是以此为乐。被吸走的魂魄……”
悠宁回忆着阿鼻地狱之类的故事，又编了几条惨状。似乎成功地吓到了人，尤其是幸太的妹妹，脸色都开始变了。悠宁看着有点不忍心，于是他话锋一转。
“现在，这妖怪就潜伏在人间之里。”悠宁缓缓地压低语调，“她会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背后，在爆响和闪光的……”
“嚓——”
闪光。
“哇啊啊啊啊——”
孩子们顿时作鸟兽散。人堆四散后现出文文举着相机的身影。
“悠宁堂店主虐待儿童。我拍下来啦。”
文文轻快地说道。悠宁却站起身来，对着幸太喊了一句。
“喂——伞浪人那故事还有后续哦，要听吗？”
幸太回头看了看。他脸上没有害怕的样子，只是他的妹妹泪奔了。他犹豫了一下。
“怕了呀？”
“没怕！要成为消灭所有妖怪的英雄——”
“好了好了。就是告诉你一下，那个来找女主角的妖怪就是她的丈夫变成的。”
“……呃？”
“没了啊！快去追你妹妹去！”
幸太慌慌张张地应了一句，拔腿就跑。悠宁耸了耸肩，坐回了书摊的后面。文文玩味地笑着坐到了旁边。
“你这算什么？”
“不吐不快不行吗？”
“哎呀。我打赌，这故事不是编的呢。”
“是我一个朋友写的。”
悠宁双臂抱着后脑，一脸无谓地仰了过去。也许是找不出来漏洞，文文也没有说话。临道町上四向无人，风穿过帐伞的支架摩挲出呜呜的轻音。
“……呐。”
悠宁轻声开口了。
“嗯？”
“如果……如果你最重要的人，要带你去另一个世界，你会答应吗？”
风声更大了。
一片沉寂。
“……不会。”
也许是被悠宁忽然忧伤起来的气氛感染，文文难得认真地说了句话。随后她又轻快地站起来，双手微挽，短裙在风中摇起活泼的波澜。
“那不就是比较一个人和一个世界，在自己生命中的分量吗？很可惜，我呀——”
“我可是，把这世界上的每处新闻，都当作我生命的一部分呢！”
“是吗……”
悠宁静静地看着文文的微笑，一边想着好耀眼，一边想着自己也开始像灵梦一样，喜欢用这样不置可否的话了。他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了。是关于异变的事情吧？”
“嗯？不全是哦。”
文文轻巧一笑，从胸口的衣袋里取出笔来，嗒嗒地走近，木鞋跟与石板的纹路咬合间传出很舒服的声响。
“我说过吧。是，【每•一•处】哦～”
悠宁怔了怔。然后，他也露出了笑容。
“这样啊。那，就用你的文花帖来，亲自刻写吧。”
-
-
“喏。”
悠宁合上笔帽，把一小叠写满了字的纸递给文文。
“这个怪谈，我可收录起来了哦。”
“轻便。对了，这故事写得挺赞的吧？”
“超逊。”
文文毫不客气地打击了悠宁那一点自得。看着悠宁的失意体前屈，文文颇感有趣地笑了起来。
“啊啊。那说一下，你对这个浪人怎么看？你的话不会和村里的孩子们一样的吧？”
听到悠宁的问话，文文略一思忖。
“嗯……怎么说呢。有点，自私了呀。”
“自私……吗。”
悠宁苦笑了一下，他将手掌插在眼镜内侧，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那拜托你一下，这一问不要记下来可以吗。
嗯，作为报偿——”
对着文文好奇的眼神，悠宁慢条斯理地竖起一根手指，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今晚有一顿大餐。怎么样，要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