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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
警灯闪烁，红蓝相间的光芒投映在透明玻璃上，反射出异样的彩光。封醉山、楚瑞之先后跨出警车，只见等候多时的工作人员，立刻小跑着迎了上来。
“你好，我姓王，是这里的工程师。”为首的那人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他看上去大概四十岁左右，但鬓角已经长出几根白头发。他与穿着制服的封醉山简短地握了手，转而望向警察身后的青年：“这位是？”
“封醉山，”自我介绍之后，封醉山瞥了好友一眼，淡淡道，“他是我的顾问。”
“王工，你好，”楚瑞之笑着探出手，“我姓楚，你喊我‘小楚’就行。”
短暂的寒暄之后，封醉山单刀直入，开口询问：“尸体在哪儿？”
“封警官，楚顾问，请这边走。”说着，被称为“王工”的男人，领着两人走向停滞着列车的轨道。
在开敞的夜幕下，一列列地铁安静地横卧在铁轨上，宛若一只只蛰伏的巨兽。在这其中，唯有一辆列车仍是灯火通明。几名工人围在车门前，对着里面指指点点。看见警察来了，众人忙让开了一条路。
远远地，封醉山一眼就瞧出，这并不是莎莎所在的那一节车厢：事实上，不良青年惨死的位置，是在整部列车的后方，倒数第二节车厢。而眼前这个，却是从列车头部数起的第五节。他向友人使了个眼色，两人先后跨入车门：
眼前的景象，简直是“诡异”两个字的代名词。在车厢中竖起的不锈钢柱子上，一名中年男人呈现倒立的姿势，他的头顶在地上，双脚向上绞住了钢柱，双臂不自然地扭曲，从背后反手抱住了柱子。这不符合人体力学的动作，使得死者的双臂脱臼，骨头和关节显然已经断裂。比这“人蛇”的姿势更可怖的是，死者的眼睛、耳朵、鼻孔、嘴巴里，都流淌出黑色的粘稠液体。
“七窍黑血，”楚瑞之倒吸一口冷气，“这小鬼好大的怨气！”
封醉山皱起眉头，他戴上蓝色的橡胶手套，先走到死者身旁冷静地观察了一遍。死者的嘴巴张成了“O”型，黑色的血水中，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封醉山用左手捏住尸体的下颚，右手探入了死者的嘴里。指尖果然传来异样的触感，他微微蹙眉，使力抠出了那样物件——
那是一柄水果刀。因为被死者吞入喉中的关系，上面布满了粘稠的血液。
沉默的警察掏出一只塑胶袋，将证物放了进去，并封好了袋口。就在这时，他听见“恶”地一声，扭头一看，“王工”一手扶着车门，已经忍不住吐了出来。
对于几十年都在搞机械维修的工程师来说，这场面实在太过重口。楚瑞之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部：“王工，你去旁边歇会儿吧。我们自己看看。”
“抱……抱歉，”王工用手捂着嘴，带着歉意地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警官，你们可得抓到这个变态杀人犯，竟然还逼人吞刀子……恶！”
说着，他又开始了干呕。两名穿维修服的工作人员，忙扶住自己的上司。就在人们谴责“变态杀人犯”的时候，只有一名戴帽子的列车员，小声地反驳：“我早跟你们说了，这事儿不对劲，还指不定是不是人干的事儿呢！”
楚瑞之挑了挑眉：“这位师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会被警察问话，那列车员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他犹豫了十几秒，似乎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慢慢地开口：“两位警官，实话跟你们说，你们别骂我迷信啊……我是这俩车的驾驶员，这一连有十几天了，每晚上开12点的那趟末班车，就能听见小孩子的哭声。我让保安查过，车里根本没小孩，可就那个点儿，每晚上都有小孩儿哭……”
说到这里，驾驶员顿了一顿，他小心地瞥了车厢里一眼，似乎是在确认没有不干不净的东西。顿了两秒，他才继续说下去：“前几天我就跟上级汇报啦，跟他们说这趟车邪性，最好取消这个车次，可上面的人不听，还说我是不是疲劳驾驶幻听了……你们看你们看，这不就出事了！”
“老李，别瞎扯些神神鬼鬼的，”王工程师瞪了他一眼，“咱们搞技术的，要讲科学！”
驾驶员不满地撇了撇嘴，嘀咕道：“科学个鬼咧！这人死得这么古怪，我看就是那小鬼作祟……”
听了他的说辞，封醉山和楚瑞之两人对望一眼，前者沉声询问：“请问你是从哪一天开始听见哭声的？”
警察的问题，让其他工人都愣住了，“王工”尤其不解，愣愣地问了句：“封警官，你怎么也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们是不放过任何线索，”楚瑞之笑着打圆场，“任何蛛丝马迹，都是拼凑出真相的一块碎片。不管是真是假科学不科学，任何疑点我们都不能放过，要全面地进行调查。”
这个解释，让工人们放心了。那驾驶员也来了精神：“警官警官，你听我说，这个小孩哭就是两个星期前。对！就是从上上个周五，从那天开始！”
记录下了驾驶员的说辞，两人又走到不良青年的死亡现场。这里的景象与三个小时前并无分别，死者眼眶空洞，手里攥着自己的两颗眼珠。楚瑞之借口想喝水，支开了陪同的工作人员，然后，他趁四下无人，掏出了口袋里的铜板：
“起阵！”
只见他手腕一翻，三枚铜板就从他的指尖飞了出去，正在列车的地板上，排出了一个工工整整的等腰三角形。楚瑞之右手掏出塞在皮带里的折扇，左手两指夹起一张黄色符纸。只见他“唰”地一声，甩开了折扇，同时将符纸丢了出去——违背自由落体定律的奇异事件发生了，那符纸竟然没有摇摇晃晃地下坠，而是直挺挺地立于虚空之中。
楚瑞之踏出一步，脚踩星位，同时横起手臂，将手中折扇舞得如游龙惊鸿一一般，拉开了一道白色的迷雾之线。那乳白色的气息，仿若细沙，又仿若水中晕开的墨迹，优雅地飘动着，
渐渐弥散在暗夜之中。
“魂归来兮。君无上天些。虎豹九关，啄害下些人……”
清朗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伴随着楚瑞之的念诵，那立于空气中的符咒，猛地燃烧起来，火光猛烈地颤动着。
“魂归来兮。君无下些幽都些。土伯九约，其角觺觺些。”
扇舞所至之处，白雾茫茫，晕化的气息盘桓在火光之上。烟气袅娜，却始终没有化成具体的形象，直到那符咒烧尽，都没有显示出任何异样。白雾飘散，又缓缓消逝在了空气中。
“奇怪，”楚瑞之望向身侧的友人，道，“既然那小鬼的怨灵在此作祟，施招魂之术，总能查到他怨恨的气息。但为什么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个疑问，两人都无法解答。就在这时，工作人员也端来了水杯。楚瑞之假意喝了两口，说：
“这位师父，我们需要查看下监控录像，麻烦您带个路。”
来到监控室，工作人员调出了当晚的记录，正在作业台前忙碌的他，并没有发现，身后的警察竟然竖起了手刀。就在封醉山要一手刀敲昏对方的时候，楚瑞之无声地动了动唇，随着他手腕一翻，一张符咒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向工作人员的后脑勺。那人登时身子一软，睡倒在了椅子上。
“像我这么友善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暴力的朋友，”楚瑞之用折扇的扇骨轻敲友人的后背，笑着道，“散神符能让人昏睡一个小时，足够咱们消除莎莎的记录了。”
两人调出末班车的监控影像，在午夜0点时，整部列车里一共有十三名乘客。除了驾驶员、莎莎和两名死者外，还有九人，其中有七名是男性。这个结果让楚瑞之更加疑惑了：
“这小鬼虽然怨气极大，但并不是失去意识的恶鬼，并没有无差别攻击车里的所有乘客。但为什么，他会在同一时间，选择了处在列车一头一尾的两个男人？按照莎莎的说法，那个不良青年根本不认识这个小鬼，那小鬼究竟是以什么作为选择的标准呢？”
封醉山放慢了录像的播放速度，他仔细地观察着两名被害人：不良青年抄着酒瓶，试图逼近莎莎。而那名中年男人，则坐在一位打盹儿的老太太身边，他左右张望了一圈，确认没有旁人后，他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小心翼翼地割向老太太身上的挎包，又慢慢地偷出了老人的钱包。然后，男人若无其事地起身，顺着走道向前，窜到了前面两节车厢里，他站在车门的位置，就等着车门开启，然后溜之大吉。
忽然，画面“唰”地一闪，满屏幕的白色雪花点。直过了大约两分钟，画面才恢复正常。只见那中年男人以诡异的姿势，将自己反绑在钢柱上，七窍流血而亡。
视频中的画面，令封醉山做出了直白的判定：
“他的选择标准很简单——两个字：罪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