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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言冠带着师弟师妹离开了院子,之前林天逍对他们说,希望他们在此多逗留一天,明天有东西托他们带回清虚山。周青雨心情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拖着两个师兄在慕州城的街道上逛了一下午。
林思寒换了身干净衣服,跟在父亲后面,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明彦居。店里正在喝酒的男人,觉出林思寒这个小恶魔的到来,都觉得浑身发冷,极不自在。这小恶魔有个很明显的表征,他的身上常年带着一股异香,很淡却又极怡人的清香。人们只要闻到这股香味,就知道应该尽快躲躲了。几个相熟的酒客跟林大过打着招呼,其他人继续大声喧嚷,喝酒吹牛,目光却都不约而同的向父子二人的方向偏移。
柳玉儿也从账本里抽出那双精心保养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父子俩。
林思寒把身体斜靠在柜台边上,两手托腮:“玉儿姨,大美女,这么久不见想不想我啊。”
柳玉儿道:“得了吧,这么长时间没见,谁知道你这小坏蛋又去哪祸害人了。都这么大的人了,不去读书,也没个正经营生,成天游手好闲的。也不知道某些人是怎么给人家当爹的,也不管管,整天就光顾着自己喝酒。”柳玉儿一面跟林思寒说着话,一面瞪了某些人一眼。
林思寒道:“说的也是,当爹的不管,自然是需要当妈的管,就算是想当妈的也可以管管。”
旁边的酒桌上发出低沉怪异的声音,酒客们想起流传已久的传言,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极力压抑着喉咙。
“什么当妈的、想当妈的,你这小寒子,可真能胡说。”柳玉儿把头又埋进了厚厚的账本,担心那个小坏蛋会看到自己涨的绯红的脸。林思寒痞气的轻笑,没再多说什么。
王长贵手托两碟菜肴从后厨走进大堂,他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用搭在肩上的汗巾擦着额头。王长贵五十多岁,矮矮的个头,圆圆的脸,在明彦居掌勺了二十多年。他看到林思寒靠在柜台边上,很是惊喜的开口道:“呦,小寒子来了。快快快,跟我到后厨帮把手,小二那个混东西跟小莲又不知道一起躲哪偷懒去了,都快要把我忙死了。”
林思寒无辜而哀怨地看着柳玉儿,柳玉儿笑着刮了一下林思寒的鼻子。“快去吧,等会儿我让老王做好吃的犒劳你。”
“唉,我马上就来。”说着向后厨一摇三晃的走了过去。
林大过坐在专属于自己的椅子上,慢慢往杯子里倒着酒。酒杯是白色的瓷制,廉价但精致。他倒的很慢,喝的却很快。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倒酒是一种享受,喝酒反而成了例行公事的折磨。
林大过对柳玉儿道:“我带他来是和你告别的。”
你又要带他去远方走镖吗。
不,不是。他得出一次远门,他自己一个人。
那要多久才回来。
不知道,但最少,也得几年才能回来一次吧。
柳玉儿眼睛紧紧盯住林大过:“你难道不晓得小寒子的身子自小就弱吗。我知道去外面闯闯对一个男孩子来说没什么不好,可他年纪还那么小,等他再长两年,身体也能强健些,再出去不是更好吗。”
林大过继续给自己倒着酒,“这小子最喜欢吃你做的莲子羹,你今天能不能亲自下一次厨。”
柳玉儿伸出手理了一下额前的发,眼角溢出不易察觉的如水晶一般的泪光,化的很好很雅致的妆几乎要顷刻融化。
“好,我亲自下厨。真不知道你这种酒鬼是怎么当人家的爹的……”
柳玉儿转过身,不再理会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在她的心里,这个父亲一直都是不那么称职的。
那是某一年的冬天,还没进入腊月,雪花纷纷扬扬落了整整一夜,呜咽不止的大风几乎能把人吹到陆地的尽头,最终积起的厚度足以掩没一双成年人的小腿。
柳玉儿早早就把酒肆的门打开,倚着门框向两只手呵热气。嘴中氤氲而升的热气像深秋时的浓雾,很快在空中被寒冷吞噬。雪刚停,街道上行人很少,阳光零零散散地反射在白洁的地面上。
突然,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那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奇怪的年轻人。他穿着一件又破又皱的道袍,身前绑着一个厚厚的包袱。头上、肩膀上落满了雪,像是在外面走了一整夜的样子。他身上的道袍也跟平常见的道士是不一样的。柳玉儿的二叔就是观里的道士,她很容易的就看出年轻人那白色的满是污渍的袍子是道士才可以穿的,但这种白色的质地却并非是她以前所见到。
年轻人继续向前走着,柳玉儿已经能看清他的眼睛了。在许久之后,柳玉儿才知道,林大过整个人身上最具魅力最让人过目不忘的地方,就是他那双灵动澄澈的眼睛,连小寒子也是这样。可是在那天,在皑皑白雪覆盖的街上,那双眼睛却是那样的空洞,木然。从他身上看不出任何一个尘世间生灵都该有的生命的活力,他周身的血脉似乎早就停滞,如若不是因为这个年轻人的腿在一刻不停的向前"走着",谁也不会把他当成还活着的人。只会把他当成一具空壳,一个没有灵魂的偶塑。
但除了这些,柳玉儿却看到了年轻人眼里凄然至死的悲伤。十多年过去,柳玉儿总也想不透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一个人悲伤成如此。
柳玉儿年轻人走到柳玉儿眼睛正好对着的地方,停了下来。
柳玉儿有些惊讶甚至还有点害怕,但还是稳住心神,对年轻人道:“这位…这位道爷,天气这么冷,您到小店里喝些酒暖暖身子再赶路吧。小店刚刚开张,也就…也就不收您酒钱了。”
年轻人木然地点头,侧身挪进温暖的充满木炭香味的酒肆里。柳玉儿匆忙地跑进后厨,把早就烫热的酒壶端到年轻人的桌子上,又切了好大一盘香喷喷的酱牛肉端了过去。年轻人的眼神依旧空洞木然,柳玉儿把筷子摆在他面前,他却迟迟没拿起来。突然,他站起身来,身前厚重的被雪浸湿的包袱被他解下。年轻人慢慢的打开包袱,柳玉儿盯住包袱,顷刻间觉得自己肯定要晕过去了。
包袱里昏睡着一个婴孩,不知是死是活的可怜的婴孩。
柳玉儿几乎是抢夺一般,她把已经湿透一半的破包袱迅速的扯下,拉开自己的衣襟,将婴孩紧拥在自己温暖的怀里,她觉得自己的泪已经下来了。婴孩的手脚冰凉,稚嫩的小脸被冻的呈现出红色。但是,还好,他还有呼吸,他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他还没有死。
柳玉儿不敢再看那个年轻人,她猜不出年轻人和这个婴孩是什么关系。年轻人慢慢开口,给他找些东西吃,我不知道该喂他什么。
柳玉儿把婴孩抱进后厨,她找来一碗莲子羹,含在嘴里嚼烂,把汤汁咽进食道,用口喂进婴孩的嘴里,小二和大厨疑惑的看着她所做的一切,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婴孩的眼睛很大,柳玉儿喂了他好几口,他就对着柳玉儿笑了。柳玉儿后来知道,他叫林思寒,他就是现在已长成翩翩少年的小寒子。
“什么,要我跟那几个牛鼻子走,还让我也当一个牛鼻子,不去,打死我也不去!”林思寒拍着桌子,对父亲大叫起来。
“不许不去,必须去,你敢不去老子阉了你。”
“你……你,老子好歹也算你的儿子吧,就算你一点也不顾及父子情分,也总要靠我来传宗接代啊!”
“既然你明明知道我是老子,你是儿子,那你还敢在你老子面前自称老子,你小子就顾及点父子情分吗。再说了。传宗接代这种事情也没非得指望你,实在不行,老子也可以亲自上阵。”
“就你,你也不撒泡……找个镜子照照就你这副样子,有哪个女人肯跟你。”
“林镖师相貌堂堂,俊逸非凡,走一趟镖下来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小姐呢,怎会没女人跟,林小哥这么说自己父亲可不大好啊。”
一个粗犷豪放如雷的声音传了过来,震的整个店堂大厅都有些跟着颤抖。
声音的源头来自一名衣饰华贵的中年男人,他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两道英气逼人的粗眉吊在有些浑浊的眼睛上方。他的声音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如此雄浑,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样。
当然,他也的确是一个有身份的人,金鹏镖局总表头雷金铭的名号别说是在慕州,就算放诸整个江湖也极具分量。父子俩继续喝着各自杯子里的酒,谁也没有转过头去看一眼这个正向着他们桌子走来的这个有身份的男人。
“林镖师,多日不见,近来可好啊?”雷金铭站在林大过身旁,一个随从忙着用袖子把一把椅子的表面擦拭干净,雷金铭才坐了下来。
“我这等人,有口酒喝就能乐的像上了天一样,又有什么好不好的呢。只是不知道雷总镖头这样的大忙人找我这闲人又是为了何事,不能只是问一声近日好不好吧。”
林思寒忙着接道:“那是,雷总镖头平时那么忙,江湖上大大小小多少事要等着雷总镖头去摆平啊。再说了,就算江湖无事,可雷总镖头生的相貌堂堂,俊逸非凡,走一趟镖下来都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姑娘小姐呢,只怕光是那些桃花情事就够雷总镖头忙了,这怎么又有时间来找我们这等人闲扯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