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熊道人

时间接近正午,路边的梧桐树叶子已经被晒得卷了起来,露出怂搭着的脑袋。走在柏油路上,热气从下而上,再从左到右地将整个人都包围住了,就像在恒温40度的汗蒸室一样的燥热,空气闷得让人有种想要发吐的错觉。

不过,自从聂小倩出现后,这炽热的天气对聂远来说就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因为站在聂小倩身边的他,仿佛随身携带着一台恒温空调,温度宜人。

只是,尽管周边的温度不高,但太阳晒在身上的感觉可是实打实地不舒服。聂远想:果然,这种时候还是赶紧加快脚步滚回家吧。

然后他扭头看了眼身边的聂小倩,她正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街道,陌生的菜市场,陌生的医院,还有陌生的银行等等。聂小倩越看越好奇,所以走路比起蜗牛还要慢。在阳光下,她那苍白如金纸的皮肤莫名地有些晃眼,这让聂远不禁下意识地想道:如果是鬼的话,在太阳底下站久了,会不会被晒黑呢?还有,不会站着站着她就被晒得融化了吧?

聂远还来不及证实自己的假想,聂小倩突然开口问道:“对了聂远,刚刚那个开车的人把老爷爷撞了,为什么官差不把他带回衙门呢?”

聂远挠了挠头,虽然他听得懂聂小倩想要表达的意思,但类似于“官差”、“衙门”这样的词语,还是让聂远忍不住的爆笑。不过也是,聂小倩刚到人间,自然是不懂这些了,只是这事倒不急,他有的是时间可以教她。至于聂小倩刚才提出的问题,聂远抿了抿唇,回答道:“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公了和私了的问题。如果双方都愿意私了的话,一般情况下警局也不会非要逮着他们走正规手续……哦,警局就是你说的衙门。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你的词汇量也要学着与时俱进才行,不然到时候怎么跟令相欢交流?”

聂小倩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但是心里对着这陌生的周遭依旧是一片茫然。

“话说你也看到了吧,大街上那么多女孩子,哪个穿得比你多?不都是露胳膊露腿的么?这种天气正常人要是按你之前那样子穿,不被捂出一身痱子才怪。”趁着迎面走过来几个穿着清凉的妹子,聂远赶紧给聂小倩洗脑。

“看是看到了,可是……可是她们的裙子好短啊!连膝盖都盖不住!”没想到聂小倩反而害羞地低下了头,还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裙子又往下拉了拉。她现在穿的是聂母的裙子,本来就已经过膝盖了。聂远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看来这观念问题不是一时半会能纠正得过来的,重要的是聂远觉得聂小倩穿着现代的服装一定很美腻,因为一白遮千丑,她还身材匀称,前凸后翘,标准的S身材。

就在聂远想着怎么继续说服教育关于聂小倩穿着这件事的时候,自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眼角忍不住一阵抽搐。然后皱着眉头划开锁屏,将手机放到耳边,叹了口气:“喂,老妈,我已经在路上了。”

“嗯,动作快点,我马上就烧好了。”聂母唠叨着催了几句,很迅速的就挂掉了电话。

聂远将手机收回口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偏着头对聂小倩说道:“对了,你们鬼需要吃饭的么?”

“不用啊,我们只要每天晚上补充天地阴气就够了。就算吃东西,也只是尝个味道而已。”聂小倩说道。

“唔……那你一会要不要也尝尝?虽然我老娘这人是唠叨了点,不过她的菜做得其实还是蛮好吃的。”聂远一想起自己上午被思想指导时聂小倩就在一旁全程围观,这时也不禁有些尴尬。

“这样……不太好吧?而且也不太方便呢。”聂小倩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拒绝了。

聂远看出聂小倩眼中颇有些意动,于是他笑道:“没事的呐,我到时候拿到房间里来吃就好了。”

“嘿嘿,那就麻烦你了。”聂小倩有些羞赧地笑了笑,还俏皮地冲着聂远吐了吐小舌头。恰巧此刻有微风拂过她脸颊,吹散她披在肩后的一头长发,配上她明媚的笑容,美艳不可方物。

聂远看得一愣,随即摇头失笑道:“宁采臣那家伙啊,放着身边好好的漂亮姑娘不追,偏偏要跑去相亲,真是……”

“哼,就是就是,大木头愣子!”聂小倩也挥着粉嫩的小拳头附和道。

言语间,一人一鬼已经回到了聂远家门口。聂远掏出钥匙一打开门,就闻到一股香味飘散出来。

“哇,真的好香啊。”聂小倩忍不住抽动了几下琼鼻。

“那当然了。不是我吹,我妈做的饭,味道跟大酒店可都是有得一拼的。”聂远颇有些自豪地说道。

这时聂母在厨房里听到门口有说话的声音,于是走了出来,边走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疑惑地问道:“我怎么刚刚好像听到你跟谁在说话来着?有朋友来家里做客?”

“没呢,我跟同学发语音来着。”聂远扯了个谎,同时对着一旁的聂小倩眨了眨眼睛,随后赶紧扯开话题:“诶妈,中午吃啥呢?这味道闻着好香啊。”

“吃煎饺,开心吧?”聂母笑道。

“煎饺好啊,有段时间没吃饺子了。”聂远最爱吃的就是煎饺了,尤其聂母做的煎饺,那味道更是一绝。

“哦对了,家里的香醋没了,你去街口小店那边买点回来吧。”聂母正要进厨房,又探出身来对着聂远说道。

聂远这才刚在沙发上坐下,闻言顿时叫苦连天:“老娘诶,我刚刚回来的时候你不跟我说,现在又要我出去一趟,外面好热的诶。”

“我给你做饭不热啊?快快快,等你醋买回来,我这饺子差不多也就做好了。”聂母催促道。

聂远只得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对着聂小倩小声说道:“那你先去我房间里休息会,看看令相欢加你好友没。我出去买瓶醋,一会就回来。”

“好啊好啊。”聂小倩说着,将鞋子一脱就蹦跳着往聂远的房间去了。她之前出门时穿了聂母的鞋子,是聂远特地从鞋柜角落里拿出来的。好在聂母鞋子多,这双平时也不常穿,她一时半会肯定发现不了。不过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聂远还得给聂小倩在淘宝上重新买一套来。

只是说到给女生买衣服,一件难以避免的尴尬事情就出现了。别的都还好说,可一涉及到贴身衣物,聂远就完全没辙了。他总不能去问聂小倩三围多少吧?

咦,说到这个问题,自己好像之前只给小倩拿了短袖和裙子吧?她里面到底有没有……

聂远赶紧把这个不纯洁的念头驱赶出脑外。人家原本肯定就穿着内衣的嘛,怎么可能会是真空的呢!

他蹲下身子,将聂小倩刚脱下的鞋子放回鞋柜,然后出门,顶着个大太阳朝着街口走去。

这次少了聂小倩这台随身空调,聂远才感觉到原来这太阳是如此地毒辣。早知道这样,就把聂小倩一起带出来了。

正当他无精打采地在路上走着时,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前面那位兄台,请留步!”

“唔?”

聂远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他素不相识的青年,此刻他正一脸惊异地看着自己。

这青年一身运动服打扮,看面相似乎和聂远差不多大,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肩后竟也披着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就算是与聂小倩相比也不遑多让,再搭配上他清秀俊朗的外表,一眼看去,竟是颇有几分飘逸出尘的意味。

“你……叫我?”聂远看了看四周,发现附近除了自己好像也没有其他人了。

那青年却是没急着回答,而是继续满面严肃地打量着聂远,而且一边打量还一边往聂远身边凑。

聂远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这大热天的站在太阳底下很热的诶。”

青年这才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兄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近日必有大难啊!”

“……啥?!”聂远一瞪眼,整个人都不可思议了。这语气听着咋就这么耳熟呢?他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这跟电视里那些坑蒙拐骗的医生口中说的“同志,你这病很严重啊,再过几天就危险了!”似乎是一个套路。那么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面前的这个青年男子应该会这么说——

“幸亏你遇到了我,还有得救!”青年郑重地拍了拍聂远的肩。

嗯,果然是这么个套路。不过聂远昨天连阎王爷都见过了,心中还留着点心理阴影,万一这货也是哪个没事下凡招临时工的神仙怎么办?自己还是稳妥着点吧。

不知道聂远内心活动如此丰富的青年见他一副呆滞不语的模样,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语震撼到了,于是继续开口道:“兄台,你看现在正值午时,是人间阳气最为旺盛之时。但我观你印堂发黑,六魂无主,紫府黯淡无光,想来是最近碰到过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但是你看,这太阳这么大,你走在街上,是不是反而还觉得很凉爽?”

“……是凉爽,都凉出一头汗了。”聂远面无表情地说道。

青年双目一亮:“都已经出冷汗了,说明兄台你此刻身虚体弱,已经到达了一种十分严重的程度!”

聂远哭笑不得,什么冷汗啊!这分明是被你拉在这里晒太阳热的好嘛!

不过他没有反驳青年,因为他倒是对这青年接下来的说辞很感兴趣。

于是,只听到那青年郑重其事地看着聂远,信誓旦旦地说道:“你这是撞鬼了!”

聂远惊呆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面前这青年说的是实话,自己可不是撞鬼了吗!

他用一种警戒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青年,同时不动声色地远离他几步,出声问道:“你是谁?”

青年展颜一笑:“我姓熊,职业是……茅山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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