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夹层地图

祝愿见对金百莉这种用日记记录行程的行为,并不感到诧异,因为很多具有英雄特质的人,都喜欢在日记中表达观点。

譬如雷锋。

带着心底的好奇,他又向后翻了几页。

金百莉的字迹,依然英气十足,字里行间中,透出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卓然气质。

“维多历14年12月6日,暴雨

细细算来,被维多利亚女王任命为帝国提督,已有十二个年头。

这十二年里,我走过南闯过北,克敌制胜从不后退。在这帝国海域内,打出了一场又一场的经典战役。

在阿拉斯加,我以少胜多,赶在支援舰队之前,将阿拉斯加的海盗一网打尽……

在佛洛瑞斯,我以逸待劳,在海岬处静候多时,将扰乱佛洛瑞斯的的流寇,全部擒获……

在鄂霍茨克,我声东击西,趁着鄂霍茨克的海贼们疑心重重之时,将他们各个击破……

在西里伯斯,我浑水摸鱼,在混乱冲突中,重新奠定势力格局……

帝国海军舰娘学院,将我负责指挥的所有战例,列为教科书上的经典战例,他们称呼我为“帝国海军舰娘学院有史以来最杰出的校友”;帝国宫廷的公侯伯爵,称呼我为“维多利亚时代的天才指挥官”、“了不起的金百莉”、“奇迹的金百莉”;帝都大街小巷的居民,称呼我“国民偶像金百莉大人”……

每当遇到他们的亲切问候时,我都只能露出自信的微笑。

于是,我又多了一个称呼,“充满信心的金百莉”。

没有人能够一直自信,也没有人能一直充满信心,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为何能连战连胜,从无败绩。

原因只有一个:我从来不打没有胜算的战役!

真相有时候就是这样,可是人总是视而不见,他们宁愿去相信些带有传奇性色彩的传闻,也不愿正视真相。

可是,一厢情愿的想象,并不会长久。

这一次我所面对的是我成为提督以来最强大的对手,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俾斯麦公爵。

站在湿滑的甲板上,我眼前是奔腾咆哮的巨浪,翻卷着折射的火光,在午夜下的深色海洋中,像一只只从海底浮出海面的深海巨兽,眼睛火亮,喷射着从海底带出的滚滚硝烟,愤怒的咆哮声盖过夜幕的雷鸣,交织出一片世界末日的景象。

在这片深广的海域中,漂浮着七八十艘燃烧着火光的驱逐舰。

脸上挂着未结痂伤口的舰娘,摇摇晃晃的站在操纵室,努力的控制着舰体,竭力抵抗不断袭来的炮火,被火炮炸伤的妖精们像落水的蚂蚁一样,漂浮在海面,试图抓起一两块救命的碎裂木板,还有带着同归于尽决心的驾驶员,向着敌舰冲去。

突突突的机关枪,铺天盖地,像成群的蝗虫,扫食着的存活生命。

冷风吹过,挟带和血一样咸的海水,扑扑扑的落在我身上,像是在无声的嘲笑我。

要败了吗?

要败了吗?

身边响起副舰长的声音,她的声音中带着颤抖,她说,金百莉提督,第三舰队发来求援信号,请求支援。

请求支援!

请求支援!

请求支援!

多么可笑的字眼!

帝国规求无度,侵欲无厌,自从发现新航道以后,就将全国重心放在新航道上,掠夺财宝才是他们最为关心的事情。半年前,曾派出大量舰队前往深海去探索新航道,至今却未曾归还。不然的话,哪里能给俾斯麦公爵提供叛变的机会?

总有办法的吧,金百莉提督?

副舰长又问道。

有。

我点了点头,目光注视着火光燃烧的海面。

在几千丈海域外侧,还有最后一个翻盘的筹码。

苏菲娅,多么美好的名字,也是最后的希望,帝国数千万百姓的最后希望。

失败的后果,就是混乱,一种华厦倾覆的混乱。

这些年来,帝国信奉那盏明灯,那个一年年离我们渐渐远去的完美未来。我们从未曾抓到它,不过不要紧:明天我们会跑得更快,手伸得更远,总有那么一个早上,我们奋力向前,逆水行舟,不断地被推向过去。

这就是所谓的希望。

在这生死险境之中,帝都情况如何,我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无论在任何时候,拥有大量财富的利益团体,都能获得更好的生存条件与空间,哪怕是旧秩序的倾覆,也只能伤一伤他们的筋骨,这也是为什么会有保守派存在的缘故,保守并不一定代表着愚昧,激进并不一定代表着先进。

我既不保守,也不激进,我不属于任何利益团体,也不属于任何个体,我只为自己代言。

所以,我清楚的记得,时至今日,帝国亏欠我巨额佣金,共计三万六千五百三十二枚金币,有理有据,项目详明。

金百莉。”

在翻阅了几页名为航海日志,实为金百莉手札的日记以后,祝愿见再次有了新的发现,这如同图书馆精装百科全书的厚实书体里,还有个皮套的夹层,里面夹着一套精致细腻、标示详尽的全彩地图。

他像做精密实验一样,极为小心的把全彩地图,从书体的牛皮夹层中取出,然后平摊在桌面上。

在这张地图中,山川、河流、海洋、内湖、沙漠、荒滩、沼泽,等等等等,都尽数的标记了出来,并配有各种醒目的颜色。

譬如,被标记成土褐色的山川,被标记成天蓝色的河流。

海洋、内湖,则是如同海水一般的蔚蓝色,与金黄色的沙漠形成衬托,至于危险的沼泽和荒滩,则被标记成了黑土色和深棕色。

上面还有详尽的标注,标注着分部在帝国领域内的居民地。

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地图上找到欧瑞珍岛的标注。

这个风景优美、濒临大海,面积和夏威夷岛相差不多的海岛城市,竟然被微缩成一个芝麻粒大小的斑点。

至于周边的几个小岛,就更加不忍直视,仿佛零点五毫米中性笔,在地图上点出的黑点。还有欧瑞珍岛附近的藏宝海湾,也像是吝啬的油画大师,从颜料瓶中挤出的两毫升蓝色油彩,色彩鲜明却形状狭长。

不知为何,在看到藏宝海湾时,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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