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从天而降的少年郎

一举一动皆道理,一呼一吸尽自然。

这是一种说起来似乎很高大上的境界,但其实,要达到这种境界并不需要很麻烦。

比如说蔚蓝天幕下,一架蜀都飞往帝都的空客A330中,就有一位身着青衫的少年,轻而易举地抵达了该境界——

他,睡着了。

……

但在一阵漂冏乍现后——漂冏,意为浮闪光亮,而非囧之又囧——在一捧飘忽光点突然出现,并化作腕表落在少年手上后,少年猛地惊醒。

他瞬间睁眼,挺直身子,茫然看着前方。过了好一会,少年双眼才开始变得有神起来,缓缓打量四周。

“飞机上?我在坐飞机?”少年蹙起了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发出了信息量非常大的一句疑问,“可是……我是谁?”

没能在第一时间回想起自己的身份,少年下意识地蹙眉。但他没有绞尽脑汁地回忆,而是霍地起身扭头,扫视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飞机,但偌大的机舱之中,空空荡荡,除他以外再也没第二个人。也就是说,他不仅失忆,还出现在一架很是诡异的飞机里。

一时之间,少年思绪万千,眼神游移不定。

失忆,会使人情不自禁地在意自己的身份,绞尽脑汁般试图回忆起点滴过往。但身处诡异处境下,尽快了解周围环境是比了解过往更重要更优先的本能反应。

所以,少年视线扫向前舱,便准备去往前舱一看——机舱没人也就算了,总不能驾驶舱里也没人吧?

但就在少年心中作出决定的同时,他手腕上传出了一阵“嘀嘀”声。醒来后还没来得及留意自个打扮的少年抬起左手,终于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上有一块科幻风十足的腕表,和身上穿着的汉服青衫怎么看怎么不搭。

不过他没有去纠结搭配,因为就在他抬起手腕举到胸前的同时,腕表突然发出微弱的亮光,在他身前投射出一个光幕——而在光幕中,是他本人的影像,同样站在空无一人的机舱中的影像。

“少年郎,请允许我做一个自我介绍,或者说,也是对你的介绍。因为你,就是失忆后的我。”

少年保持着姿势不动,静静看着影像中的自己在微微一笑后,露出苦恼的神情。

“不过我突然发现,好像就算是我自己,也没法百分百地取信于失忆后的自己呢。所以接下来,我还是自顾自地简单将情况总结一下就好了吧。”

“首先,我叫蓝天灵,这个蓝天灵。”影像中的少年,一边说着,一边一个弹指,从指尖射出一股水流在半空形成了【蓝天灵】三个字,“然后,我会在三分钟后失忆,只保留部分关于常识的记忆。换言之,我得在失忆的情况下,去帝都朝阳高中读书。当然,读书只是顺带的,事实上我是去完成任务,也就是调查朝阳高中的秘密与真相的。”

“但最坑的是,这次任务居然一点任务提示都没有,还只有在调查清所有秘密与真相的那一刻,才可以恢复记忆。”突然,影像中的少年稍稍抬高了声调抱怨道,“噢~~时间就过去一半,马上要失忆了,简直不能再讨厌——这么点时间到底够说什么啊。”

不过,虽然抱怨着时间不够,但说完这句话后,影像中的少年停顿了五六秒才接着道:“我很清楚,失忆的自己,也就是你,未必会相信我说的话。但不管怎么说,反正失忆后都没什么事干,就去朝阳高中读书吧。

毕竟,身为水系能力者兼玄道修行者,也只有在某些特殊的学校才能愉快地读书了。所以,好生读书,享受读书的乐趣吧。”

影像中的少年看着前方,就仿佛看着不存在的人一般,洒然一笑:“反正到最后,我肯定会完成任务的。毕竟,完成不了任务,恢复不了记忆,你也就不会是真正的我。”

尔后,浑不在意时间的流逝,影像中的少年微笑看着前方,如同视线穿透时间与空间,直视着此刻看着光幕的少年。

于是,在“对视”之下,时间悄然行进至三分钟——光幕砰地碎裂成许多光点,重新飞入腕表之中。

“所以,我是叫蓝天灵?”少年低头,看着左手的腕表喃喃念道。

他吟味片刻,回忆了数次影像中的说辞,方重重点头:“嗯,我叫蓝天灵。”

失忆不久就得知了自己的姓名,少年并不显得十分高兴。毕竟,如此叫人感觉不真实的剧情发展,实在是给人一种钦定的感觉,缺乏实感啊。

但不管怎么说,被他人算计也好,被失忆前的自己算计也罢,总得先接受这套说辞给自个找到后续人生方向才行,否则就像影像中说的那样,失忆之下他还真不知道应该干啥。

“我叫蓝天灵。”自言自语着,蓝天灵放下了左手,重新坐下。而在坐下后,他迫不及待地将右手食指举至眼前,开始验证影像中的说辞——随着心意一动,一股细小水流旋即生成,绕着食指不住转圈。

“假如我是蓝天灵,相信之前的说辞,那么,这段话就颇有意思了。”蓝天灵说出了心声,自言自语,仿佛是在计量着语速与时间,亦仿佛是在验证着什么,“三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就简单介绍情况而言,还是足够的。”

将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先止住,纯以理性思维进行分析思考,蓝天灵嘴角上扬,微笑道:“可影像中的我,只说了几句话便不说了,说明介绍已然足够。在略去了很多内容,如腕表、飞机、为何失忆等等皆未提及的情况下,透露了已然足够的信息。”他微笑依旧,神情却渐显玩味,“在表明会失忆后,直接说要去朝阳高中读书。这句话里,不仅将任务的介绍放在后面,连任务本身,也与读书一事有所偏差。”

“一来是暗示做任务这种行为是我应该习以为常的事,二来是暗示完成任务的途径,或者说,是暗示任务不简单吗?”

蓝天灵卷曲食指,指尖绕旋的水流顿时散作水汽融入空气之中。

“不,能力者、修行者、特殊学校,这些词语已经是在明示了。所以,真正暗示的是其他东西。”他看着自己的手,在脑海中回忆之前的话语,“‘这次任务’,既是实指本次任务,也是在暗指不止一次任务。换言之,任务的背后,有着涉及多次任务的存在……”

他放下右手,端坐着目视前方,似自言自语,亦似在与人倾述:“综观留言,不仅更切身的飞机、腕表丝毫不提,连任务本身,也只有靠着‘这次任务’的一词多义来形成似乎意有所指的语句。所以说,这个幕后存在,我不能说出挑明,也不能加以暗示吗?”

蓝天灵说完,止住了话语,屏息等待。但十秒钟过去了,机舱仍旧是空荡荡的机舱,毫无异样情况发生。

他稍稍歪了歪头,轻声念道:“至于反复强调的,我无法百分百取信于失忆后的自己,不仅是调侃,更是在告诉我,必须时刻保持怀疑?而最后的那句,恢复不了记忆,我就不是真正的我,是指身份上的一种变化吗?”

“我是真正的我,真正的蓝天灵吗?”话音刚落,飞机突然颤抖颠簸起来。而没系安全带的蓝天灵也猛地被甩出座位往上飞。

他反应很快,直接右手上举,撑住头部上方的塑料,没让自己头部与板子亲密接触。接着,他双脚一前一后夹住靠椅,稳住了自己身形。

面对突发事件,蓝天灵不仅不惊,反倒面露笑意:“果然,失忆前的自己敢暗示我,说明我自个心里明白没问题,但不能暗示他人,不能让他人知晓。而现在,这架只载了我一人的飞机遭遇飞行事故,则是绝了我顺藤摸瓜寻找自己身份的证据吗?”

此时,飞机已经进入了失重状态,蓝天灵则看着窗外的晴空,将自己的思绪捋顺:

①我失忆了,但应该是需要在失忆条件下去调查朝阳高中的秘密,完成任务;

②失忆幕后、任务幕后,应该有着神通广大却不便言明的【伟大存在】,我需要老老实实完成任务,但也不能过于老实木呐;

③飞机突然发生晴空颠簸,应该是幕后在销毁痕迹并“警告”我,要我别想太多,直接去完成任务即可;

④回到眼下,我要做的事很简单,就是离开这架注定要失事的飞机,去帝都找到朝阳高中入学注册。

那么,准备跳机。

首先,凝水结冰,戴上冰晶护目镜,避免待会被风吹迷了眼睛。

然后,高空空气稀薄,气压小温度低,不适宜人体生理机能运转,至少得在5000米以下跳机。

而如果坠落时伸展四肢,当空气阻力等于重力时,终端速度大约为54m/s,还是有些快,不好卸力。要想降低终端速度,安全着陆,就只有增加截面积,使终端速度变小才行。

所以,得弄一个降落伞出来。

一边心算着,蓝天灵一边将机舱内的水汽抽取一空,形成一个水球包裹住自己——当然,水球中央是个膜泡,膜泡内储存了些许空气以供呼吸。

他控制着能力,将水球内层的水转化为玻璃态后,寻了个合适的角度,将剩下的水化作冰剑,一剑斩向机舱壁。

然后,他飞出机舱,带着兴奋的笑容舒展双臂——包裹在身外的玻璃态水形变散开,如降落伞般飘在空中,只以几根绳状的玻璃态水将其身体勾住。

他透过冰晶护目镜,打望着神州大地,只觉一股浩荡之意直冲心扉,叫人意气风发、雀跃不已——有一个少年,他将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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