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内传出来的是悉悉索索的声响，时不时的，还传出几句含混的嘟囔声。
“好早啊，不想起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啊。”
对此，李娜只是“嗯嗯”应着。她就像是家长给小孩子穿衣那样，这里整整齐，那里拉拉平。
约莫七八分钟过去，李娜终于搀扶着穿好衣服的老李头走了出来。
老李头眼神还是很茫然，有点痴痴呆呆的。也没等王强他们说明来意，他就僵硬地挥挥手，应了声，“哦，好。”
见到老人那呆滞的神情和动作，刘隽不禁微微蹙眉。暗叹着，照顾这样的老人得有多辛苦。不知不觉中，她对李娜的好感度攀升不少。
李娜就像是哄小孩的家长一样，和老李头闲扯的同时，扭头给了他们一句，“没事的，你们随意调查吧。不过，想问老李头问题的话……”她瞥了眼墙壁上的壁钟，“估计还得等上个把小时。”
王强指着那台电脑，“那我们就先看看电脑？”
“没事的，你们尽管看吧，老李头很好说话的。”李娜笑着。
征得同意之后，王强便冲刘隽使了个眼色。然后，他就陪坐在老李头身边，看着李娜帮老李头扶正坐姿，捂好棉被角，喂着吃东西。
李娜的动作很娴熟。
王强默默观察着，不禁感慨万分，还真是一个认真勤快的小姑娘！
“这些都是些什么？”他有点好奇地指着李娜手中那一个大塑料盒。那个大塑料盒子里，分成很多隔层，里面有很多小塑料盒子。
“哦，都是些维生素、纤维素之类的营养补充剂。”李娜没回头，而是边忙边解释，“除了打扫打扫之外，我们的工作其实也挺简单的。”
她晃了晃手中的塑料盒。
“就是选好数量，然后用勺子把它们给碾碎成粉末，用开水冲泡一下就行。平时老李头自己也会弄这些的，我一般下午才来帮帮忙。”
说到这里，她忽然回头，单手聚成喇叭凑在嘴边，带着点狡黠地笑意压低嗓门，“毕竟老李头年纪大了，有时候大便不畅，所以得找人帮帮忙……”
王强露出恍然的表情，微微点头。
“还有啊，毕竟一个人独居，出了事可没人知道，所以就……”
王强认真点头。
就在他们闲聊的这段时间内，刘隽已经打开了电脑电源开关。
然而，电脑才刚刚开机，就现出黑屏，随即露出一个硕大无比的骷髅头，差点吓了刘隽一跳！纵然没有尖叫，她还是忍不住低呼一声。
众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刘隽白皙的鹅蛋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红晕，有点尴尬地笑着，“没事，电脑估计中病毒了。”说着，她就打开公事包，准备用随身盘给电脑杀毒。
在检测病毒的时候，刘隽忽然皱起眉头，带着严峻的表情凝视着病毒程序上的后缀文件名。
一直都在关注这事的王强，急忙走了过去，“有什么发现？”
刘隽指着病毒程序上的后缀文件名，“你看，和长城高科的那个后缀文件名一样。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们应该能肯定，两者是同一人。”
王强接话，“也就是说，我们的那个假设成立了？就是两个黑客之间的斗法？”
“嗯，情况应该就是这样。那个笑脸面具男的身份，也就是黑客甲的身份，就是‘听雨人’！最近名声乍起的那个黑客。”
“那黑客乙呢？”
刘隽摇着头，“希望这台电脑能告诉我们答案吧。”
截取文件作为证据以后，刘隽就开始追踪起攻击来源的IP地址。然而，她很无奈地发现，听雨人的隐匿手法还是那么的高明，就和上次入侵长城高科一样，根本无法追踪到这份病毒文件的真实IP地址。
王强瞧见刘隽皱眉的神态以后，也估测到，这事不是那么顺利。
“没事的，起码我们的搜查范围进一步缩小了，不是吗？据我所知，那个什么‘屠狗帮’的成员，都是很崇拜这个听雨人的。”
刘隽点点头，继续追查着电脑的使用痕迹。
好在这台电脑一直都是废弃状态，只有星火那时候用了一次，所以，刘隽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那天的电脑使用痕迹。
打开那个网站后，刘隽对着空空如也的个人账户发呆。
“星火？”
“有什么发现？”
“不，目前只能证明这个账户是黑客入侵那天注册的。注册时间是长城高科发生机器人暴走事件的半个小时之后，注册人自称为星火，我想可能就是黑客乙的绰号。账户里……倒是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
“是嘛。”这个网络技术方面的事情，王强压根不懂，只能附和着。
刘隽却忽然显得有点兴奋，“我想，我们要是能找到网站后台数据库备份文件的话，应该能查出点什么来。”
“嗯，什么意思？”见到刘隽那副神采飞扬的表情，王强也来了点劲。
她说出了自己的分析，“这个星火指使自己设计的机器人AI利用这台老旧电脑来上网，肯定是有所企图的！我认为，要不就是这台电脑隐藏着什么重要的信息，要不就是这个社交账号有问题！”
伴随着她越来越兴奋的语调，刘隽的手指头也在键盘上欢快地击打着。
电脑屏幕上画面不断闪烁。
十数分钟过去。
刘隽停下击键的动作，抬起头，有点儿无奈地再次开口，“我检查过了，这台电脑内没有什么有用的文件。不过，我觉得还是带回警局，彻底查一查比较好。而且，调动网站后台备份的话，我也没有这个权力发函，得回去向上级部门申请。”
对这方面一窍不通的王强，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好，查资料的事我不在行，那抬电脑的事就交给我吧。”
刘隽不禁微笑起来，“那就辛苦你了。”
不料，身后忽然蹦出一句，“好厉害，你们也会修电脑！”
两人一愣，好几秒后才诧异转头，看到的是李元国拍手叫好的开心表情，还有李娜略带尴尬的微笑。
“是不是很厉害？”李娜冲那边笑了笑之后，就开始哄小孩一样哄着老李头，“这些人要把电脑拿回去修，过几天就送回来的。怕你不愿意，就带上我过来啦，知道了吗？”
“哦，哦。”老李头连连点头。
李娜又安抚了几句，就转头看向王强他们，“没事啦，你们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照顾老李头就行。”
“好，那这里就交给你了。”王强笑了笑。跟着，他就帮着刘隽将插座上的电源线拔下，收好，准备抱着电脑离开。
但，就在两人准备出门时，一直都是笑呵呵的老李头，忽然表情严肃站起！
“警察？”
声音之大，吓得王强手一抖，差点没能抱住那台电脑！
不止是他们，就连李娜也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老李头？”李娜急忙上前几步，扶住有点颤颤巍巍的老李头。
老李头的眼神一改之前的浑浊飘忽，显得很是清明，“干嘛搬走我们家的电脑？”
听到这句厉声指责的话语，王强和刘隽的表情难免有点尴尬，脸色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他们心底不约而同地想，敢情被人当做小偷了！
见到气氛有点不对劲，李娜抢着解释起来。
“老李头，你别误会了，他们可是货真价实的警察，是准备拿回去调查的，不是小偷假扮的。”
老李头愤怒的皱纹舒展开，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哦，拿去吧。”
王强和刘隽没敢走。
知道瞥见李娜投注过来的肯定眼神后，他们两个才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意，和这个古里古怪的老人家低声道别。
老李头也没看他们，转而开始看向身边的李娜。那打量的眼神，把李娜看得浑身有点不自在起来，手也感觉没地方放一样！
此刻的情形，就好像是老太爷审视刚过门的小媳妇一样！气氛凝重压抑！要知道，原本她才是家长，老李头是小孩！
突如其来的身份颠倒，让李娜无法适应。
就在李娜有点忍不住的时候，老李头忽然面皮一松，不过，人还是很严肃的模样。
“李娜。”
“啊？”
“李娜。”
“是，是我啊，怎么了，老李头，你今天怎么……”
老李头没有解释，而是健步如飞般地走到了书桌那边，开始翻动抽屉。他翻得很快，很急，弄得抽屉里呼啦啦一片响。
李娜不禁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将视线好奇地偏移过去。默默看了一小会，她还是完全不明白这个老李头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老李头，你要找什么啊，我帮你找找？”她小心斟酌着语气，没敢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的说话。
老李头恍若未闻，依然在自顾自地忙碌着。
终于，他找到一张名片。
他保持着专注的神态，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名片上的号码。要不是因为年老虚弱而身体有些微微颤动的话，那模样简直就和雕塑差不多！
李娜也不知道老李头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一时之间，她脑子有点懵，无计可施的挫败感顿时涌上心头。她嘴巴抿了抿，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就这样，老李头怔怔注视着手中的名片，李娜傻乎乎地凝视着老李头的背影，俱都一言不发。
死气沉沉的气氛中，三分钟过去。
老李头忽然将那张名片放进上衣口袋中，又开始急匆匆地四下搜寻起来。
李娜终于忍不住，“老李头，你到底要找什么啊？说出来我好帮你找找啊？”
老李头根本就没搭理她，只顾着低头认真翻检抽屉。
动作很急。
李娜没办法，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忽然，老李头走到电话那边，抱着电话就往卧室里走！好在电话线够长，要不可能断了线！即便没断，那条电话线也是绷得笔直！
就在李娜万分诧异间，卧室里忽然传来闷声闷气地声音，就好像是赌气的孩子说话那样。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这莫名其妙的古怪行为，让李娜当真是摸不着头脑，完全理解不能。但诧异过后，她忽然眯起眼，很是生气！这什么意思嘛，不是明摆着逐客令嘛！
当然了，气归气，她并没发作出来。不过，脑后愤愤摆动着的马尾，还有急促的步伐声，无一不在暴露着她此刻的委屈心情。
虽说如此，但是在关门时，她并没有大力摔门，而是和以往一样轻轻合上。
轻微的咔嚓一声之后，房门自然上锁。
李娜站在门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让心情稍微缓解了一些。她还是眉头紧蹙，哎，这老李头，犯了什么神经了？
带着这丝疑惑与关切，她有点心不在焉地往家走去，原本高挑的马尾也是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要不是看到老李头精神矍铄的模样，她还真不敢回去。
而在房间的卧室内，老李头还是佝偻着背、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也不知道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几分钟过去，他忽然松开紧抱着电话的右手，带着肃穆的表情，取出上衣口袋中的那张名片。
名片边缘都有点泛黄了，左上角毛糙糙的，还有一小滩污渍。显然这张名片是几年前的物事，最起码也得有个一两年的时间，才会变成这种状态。
取出名片后，他又如雕塑般，怔怔注视了好几分钟。直到左手臂弯处传来难以承受的电话沉重感，他这才惊醒。他对着名片上的电话号码，用颤颤巍巍的手指头郑重拨下社工协会总部的电话。
“你好，社工协会的王兆荣秘书还在这里工作吗？”
接线员的语气有点诧异，“嗯，王秘书在的，请问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吗？”
“我想和他说说话。”
“……好的，请稍等，我给您转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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