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千灯为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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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虐风饕流胤破。

步压雪骨哀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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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已经过了许久。

久到已经对时间这个词有些混淆不清了。

凌冽的寒风似乎变成了一个狂暴的野兽,在耳膜旁啸叫着要将万物撕碎。

光线仿佛都因为害怕而蜷缩在厚厚的云层之上,整个地带阴霾丛生,死寂而充满了萧杀,惨白浓重的一笔将整片大地的颜色无情抹去。

荒芜而失去了光泽。

在这片极寒之地的边缘地带,数千年不化的冰雪让这里俨然成了生命的禁忌之地。

而就在这片区域,一个衣着褴褛的男孩在暴风雪里艰难的一步步前行。

只见他衣服上的破洞处裸露出来的皮肤,在接触到风雪一瞬间皲裂,露出里面猩红的血肉。随后几乎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最后甚至凝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霜,不过他似乎完全没有察 觉到,或许可以说是他的四肢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早已失去了原有的感知。

不过最令人怪异的是此刻他的姿势,只见他的双手合十,似乎在虔诚祷告,又像是在保护他怀里环抱着的一个包裹。

尽管已经衣不蔽体,但他怀里的包裹却被包的严严实实,让人分不清在这寒境恶劣的暴风雪之中,到底是命重要,还是他怀里的包裹重要。

没有人知道他在这片无人之地走了多久,甚至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他似乎唯一清楚的事是要时不时看向身后,仿佛在那片模糊着看不见任何光芒的幽蓝色浓雾里,有着比这凌冽风雪更为可怕的东西存在。

而那种弥足于未知的恐惧,每一次风吹都让他惊心动魄。

倏忽的一个风啸,男孩不小心被绊倒,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当他强忍着剧痛缓缓睁开眼时,一个惨白的人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男孩下意识地往后退去,显然是被吓到了,不过很快,他脸上的表情从惊悚的惶恐变成期待的希冀,因为在他所来的地方大批大批的人感染了瘟疫,对于死人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所以当他盯着死者头颅上缠绕的头巾时,那种劫后逢生的诡谲目光闪烁时,释怀而又可怕。

当一个人一直行走在死亡的边缘时,最终在那种恐惧会被无限放大之后。

就像是被绷紧而断掉的弦。

这个时候的潜意识里已经麻木不再是害怕,进而迸发出愈发强烈的求生欲,这种生命最原始的力量。

当男孩再次看过去的时候,那是一个成年人的脸,似乎是已经死亡很久了,但是依旧没有任何腐化,甚至皮肤上的肌理都能够很清晰地看到。很显然在这样寒冷的地方,死后入土为安都成了一种莫名的奢侈。

男孩咬了咬牙,双手合十虔诚地祷告。

“对不起,现在我比你更需要这个东西!”

男孩轻轻拨开了死者的头颅,紧紧拽住头巾,可即使他稚嫩的脸蛋涨得通红,半截在雪地里的头巾依旧纹丝不动,似乎完全镶嵌在了地下。

男孩扬了扬头,刚准备再度使劲的时候,下一秒整片雪地毫无预兆地瞬间凹陷。男孩的身体也紧跟着失去平衡陷入进去,等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体已经被冰雪覆盖。

好不容易拨开了雪花,男孩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而是去翻来覆去寻找包裹的存在。

而这个时候散落包裹里的东西才呈现出来,原来那个包裹里保存的竟然是一双手,做着双手合一的姿态,可是虽然说是手,但是却是冰晶组成的,上面甚至散发着微弱的淡蓝色光芒。

在确定东西完好无损之后,男孩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将刚刚获取到的头巾上残留下来的冰雪拍掉,却再度将它小心翼翼地缠绕在包裹上。

视线向上抬,男孩才发现自己跌入了一个坑洞,他揉了揉眼睛,眼前模糊的场景才慢慢清晰,这个地方虽然是坑底,但是下面却有着不小的空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冰雕,而男孩靠近才发现这些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冰雕,里面竟然是一个一个人,不过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这里面的人竟然都是一个人的模样。

整个布局似乎是一个城镇,有打铁的铁匠,还有穿针引线的婆婆,甚至三三两两追逐的孩童……只不过他们都被定格了在这一秒。

不过他们的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惊恐,仿佛灾难是一瞬间发生的。

男孩忍不住伸出了好奇的手,在手还未触碰到冰雕之时,一个冰晶破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没有人知道在这片荒芜人烟的极寒之地究竟还会有什么存在,但是男孩脸上惊恐的表情似乎已经预见下一秒的会发生的事情。

他回过头,这才发现自己一路走过来的脚印竟然都变成了手掌印,不过他似乎已经预料到这种事情的发生。迅速躲进了一个门檐里,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口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门外的声音低沉,带着细微吼动。

似乎下一秒格挡门下空荡荡的阴影里就会突然出现一个面容狰狞的脸,亦或者是某些不可名状的怪物。

那种未知的恐惧,如同细密枝叶覆盖心脏。

一点一点蚕食着着他的内心。

男孩不由地将怀中的包裹抱得更紧了些。

恍惚间突然听到呼唤声,一声一声绵长如缠绕进脑海最深处的一条单薄丝线,似乎随时会断掉却又会藕断丝连,空灵且令人醒目。

像是母亲呼唤自己一般的温暖。

男孩用力将指甲嵌入大腿皮肉里,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男孩是极寒之地的传说的,相传那极寒深渊雾里的幽灵,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会幻作他们最熟悉的人,击破心理防线,最后夺取他们的生命,而他正是带着这样的自知之明才到极寒深渊来偷取这个东西,他明白这一刻终会到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尽管男孩十分克制,但最终还是没能躲过魅惑,手不听指挥地准备打开门。

而正是这个动作吸引到了门外的东西,随着踩碎雪花的脚步声一声一声明晰,男孩瞬间整个神经也跟着紧绷了起来,此刻的脑海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随时趁着黑暗扼紧喉咙。

似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森森恐惧仿佛伸出病态骨指攥紧心脏,而指尖甲缝中涂抹了辛辣芥末。

仿佛心脏只要稍微浮起律动就会撕心裂肺。

脚步越来越近。

或者已经距支离破碎没多远呢。

濒临崩溃边缘!

咔哒。

男孩已经做好了门一开立即往外冲出去的准备,而就在门开时微光闪烁的罅隙,还不等男孩反应,一阵狂风呼啸,一个没站稳再次摔了个狗啃泥,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急于站起来,因为他就在他的面前有一个四脚着地的剪影,缓缓伸出利爪,扭曲恐怖。

“求求你等我救了我娘亲之后,再吃了我吧!”

男孩等了半天似乎没有应答,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面前是一个人,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趴在地上的晶莹剔透的女孩。之所以用如此奇怪的词语来形容,是因为她的肌肤如冰晶一般剔透,让男孩不由地怀疑她是用冰晶雕琢而成,在没有足够光亮的这个地方竟然泛着一层薄薄的微光,美到有些不真实。

那种干净到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男孩一时间盯地有些入了迷。仿佛只看一眼就能够冻结他内心身处的聒噪和不安,让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还身处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剥夺他生命的极寒之地。

“那你好吃吗!”

女孩的一句话瞬间把男孩拉回到现实当中,很难想象这种话竟然出自这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孩子口中。更可怕的是她说话的时候脸部表情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似乎真把他当做食材一般看待,哪怕下一秒她从口袋里掏出刀叉将自己大卸八块男孩都觉得不稀奇。

“我不好吃!”男孩连连摆手。将手伸到鼻子前,然后摆出一副难闻的表情。“吃了我会坏肚子的!”

“可是你偷了我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男孩的脸色瞬间僵硬了起来,因为害怕自己拼死拿过来的东西会被夺走,男孩怀抱的力气不由地更大了一些。

“我娘亲感染上了雾惑虫乱,只有玉雪珊瑚能够救治,等我救完娘亲,那个时候我的生命就归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男孩说话间带着哭腔。

“可以!”

看着女孩如此干脆地答应了下来,男孩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娘亲又是什么?”

男孩扬起头,很不解面前这个女孩看起来好像真不懂‘娘亲’是什么的样子,但是却又感觉格外正常。

“娘亲,就是把你带到这个世界的人!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关爱你的人!”

“那你娘亲呢?”

男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问下这句话,或许自己是在期待什么,不过他随即意识到了更重要的问题,在极寒之地能够行走自如,甚至身着单薄,那就是她正是极寒之渊里看守宝物的怪物,如果她再有娘亲……

男孩细思极恐,而当再度看向女孩的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般。

周围的雪花也仿佛停滞在空中,万物停止生长。

男孩从来都没见过瞳孔里如此干净澄澈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她刚刚威胁着要吃掉自己,他真的有些沦陷下去了。

而当男孩视线再次聚焦过去的时候,面前的女孩已经消失了。

“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你的命是属于我的!”

女孩声音从四周而来,空灵般分不清方向。

而下一秒,男孩就失去了意识。

不远处,一个一身白纱几乎完全融入整个冰雪的人提着烛灯正观察注视着这个地方,她的身旁站着一个身着漆黑长袍的人。

如果仔细看下去,这两个人周围似乎有一层无形的力场一般,将暴风雪隔绝开去,烛灯的火光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影响。

不过此刻黑袍人脸上的表情透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而白袍里的人仔细看过去,这个人面孔竟然跟女孩长得颇为相似。

“她似乎又开始自作主张了呢,不过这次的发展似乎有些出人意料呢!可是这已经是第十三个了吧!要销毁掉她的……”

“也许这次并不完全是坏事!而且她这次遵从了有得必有失的规则!”

说完这句话,白袍人就转身离开了,就在白袍人离开的一瞬间,她所在的地方,暴风雪很轻易地涌入,很快就将整个地区再度渲染地一片苍白。

不过接下来她的声音如同暴风雪中心一隅的古朴钟声一般深击人心。

“千灯为引,不入黑暗,岂曰有光、不经叶腐,何以瓜落、生命有得必有失,善恶亦一镜相生——”

中洲历一千二百九十年。

雾惑侵扰,战乱频发,饿殍遍地,人间如同炼狱一般充斥着死亡,腐败。

风雪侵蚀了原本鸟语花香的国度,喧嚣着将一切色泽吞噬抹除殆尽。

破败的笙旗在狂风里被吹成嘹亮的号角,撕心裂肺地吼叫声响彻着整片大地,世界阴霾黯淡无光。



PS:镜花阁是洛都最为著名的风月胜地,坐拥整个朝歌最为繁荣昌盛的黄金地段,夜夜笙歌无眠夜的戏箜篌巷就是围绕着镜花阁一层一层向外建造开去。 而于此处,沁水景德的玉澈细瓷在指尖叮咛作响、脂粉红娘拂袖柳姿歌舞升平、古雅丝绸令洋商一见倾心…… 不过镜花阁更为令世人深刻不敢轻易遗忘的却是诞于此地的一曲箜篌,《镜花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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