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言尽一生

  • 作者: 秣马
  • 更新时间:2021-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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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宫,东南西北四方共计三十六小天宫,这里不仅有天帝的寝宫、天界的主殿,同时还有掌管天界所有兵甲的大统驭,与天界两大神官居住于此。

天界秩序,凡天宫所属的所有将士全部听从大统驭一人号令,即使天帝,也只能先行下令给大统驭,再由大统驭调令麾下八部天司。

所以历来大统驭一职都是由天界帝脉担任,与天帝同生同根,相扶继位。

八部司尊,分别掌握天界各类甲胄,实谓是天帝、大统驭之下最为掌权的八人。

然而在天界,还有两职尊位仅比大统驭低了半点,地位犹在八部司尊之上,不在大统驭管束之中,而是直隶于天宫体系。

传说中的天道四神,一人是开创六界第一个宗门的天源,一人是天界史上唯一一个异姓统驭,并一手创立天界最精锐的部队——天界护卫队的流岚。

还有另外两个,便是地位仅此于天界大统驭的计提官、监尘官。

前者负责审阅天界大小事务,过目下方传来的各种奏书,替天帝分忧。

后者负责监察天界千民万户,建造拱坝路桥,守护天界尘世,

值得一提的是天界有一个规矩,唯有最为位高权重的官员,方能称得上一个“官”字。其余臣官,即使头衔上挂着“官”,仍不敢以“官”自称。

蓝晨回到东宫自己的住所时,已是日落时分,忙活了一日的神女界王之行,终于告一段落。

他回到屋中,有侍卫来替他褪去厚重的朝服,换上轻便的常装。

先前朝服宽大,尚未可查。当下换上长裳,瞬间将蓝晨修长挺拔的身躯完美的展现出来。

没有了笨重的朝服压迫,蓝晨突然觉得整个身体都放松了许多。

他端坐到案后,面容端正,秀里文清。

案前的侍卫正将墨粉与清水调和。

紧接着,便有一波人扛着一箱又一箱的竹简进来,依次摆放在案边,井然有序。

蓝晨一手扶起袖口,一手捻起一支细毫,轻轻沾了墨汁,再稍稍撇去过多的水分,开始批审奏章。

身边站着一个侍卫小心服侍着,一卷又一卷的奏书逐渐在蓝晨面前展开。

突然,屋顶瓦片声声作响,院中侍卫瞬间剑拔弩张,齐齐看向屋顶。

正当侍卫们奇怪的议论是何物发出的声响时,一道身影从人群中飞速掠过。

再回神时,众人手中皆是两手空空,你望我,我望你,一时间哑口无言,呆若木鸡。

唯有蓝晨依旧端坐如松,仅是举眉瞅了一眼,便又继续低头审阅、舒笔。

“你看看!你看看!我早就说了,你们这实力根本就不到家嘛!这个样子,怎么能保护好我们尊贵的蓝官呢?去去去!全部给我绕着天宫负重跑去,不到三更不准休息!”

门前,已经站着一瘦小男子,长簪束发,面容精致。虽是身上袍子脏乱,但依旧不影响他那姣好的面容吸睛。

看清对方后,侍卫们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瞬间耸起肩来,其中有人哀怨道:“凌官,我们好歹也都是各个八部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怎的到您这里就如此不值钱了,您不能按照自己的实力标准来衡量我们的水平吧?”

那“小个男子”听了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走到那人面前,踮着脚给对方头上重重一拍,说道:“嘿,你还有理了!这保卫蓝官可是天宫一等一的大事,岂容儿戏?罚你跑到五更天!”

那人听后,并无怨气,只是无奈的撇撇嘴,随着众人散去,欣赏天宫别有风味的月色景观去了。

见众人一一出门而去,凌官偷笑着回头准备跟蓝晨打趣,结果看到蓝晨身边还站着一个侍卫,便再次不悦起来。

“你还愣着干嘛呢?”

那侍卫也是一头雾水,无奈的挠头道:“小梦姐……我这……我只是个调墨的,负责伺候蓝官批奏……”

凌官咬着嘴唇,抬眼想了一会儿,像是作出重大决定似的,一拍手道:“那行,你就一更天吧!”

“不是,小梦姐……我……您这也太狠了。”

凌官立刻打断那人的话:“嘿,顶嘴,我可听到了啊!三更天!”

那人一肚子委屈无处诉说,见蓝官依旧稳坐着专心批阅,根本没有打算替自己辩解的意思,侍卫终于放弃挣扎,气呼呼的跟上大部队欣赏月色去了。

临走前,急匆匆的甩了一句:“小梦姐,像你这样彪悍,将来可是嫁不出去的!”

已经出门许久的侍卫们突然一个个冒出头来,纷纷应和一声,表示赞同。

凌风嘿了一声,扬起拳头冲他们挥了挥,一众侍卫急忙识趣的消失。

凌风站在门前踮着脚张望,见众侍卫果然一人不差的全部被支走,他这才放心的转过身,来到蓝晨身边。

蓝晨目不转睛的盯着桌案上的竹简,然后轻轻的添上几笔。

“下一卷。”

语气轻柔,再是从这位一等一的俊郎口中说出,更是如同魅语,直听的凌风捧着脸趴在案旁,陶醉其中,痴痴的道了声:“太帅了。”

蓝晨缓缓撇头看了他一眼,无奈的站起身,自己走到箱子前,拿出一卷放在桌上,然后重新回到案后坐下。

“回来几日了?”蓝晨一边盯着奏折,一边问道。

“嘿嘿,也没几日。”一旁的凌风傻笑道,然后随手从箱子里取出几卷竹简,胡乱的扔在案上。

“神女亲临,界王降至,此等大事,你却还有闲心在外偷闲玩乐。”蓝晨再次端详着凌风,一身泥垢,衣裳简朴。

“世叔一心想生个男儿,为天界尘世鞠躬尽瘁,所以将你名‘梦’更改为‘风’字。现在看来,是世叔多虑,你比寻常男子更像个男子。”

这平日里不修边幅的凌风上官,连一向嚣张跋扈的天月尊师流雨都对其惧怕不已,此时却只像个痴情女子,羞答答的捧着脸望着心上郎君。

蓝晨无奈的长叹一口气,从身边的箱子里拿出一本竹经说道:“我看你真是玩心愈烈,需要好好静静心了。今日,便罚你便将这本《竹心经》熟读一遍。”

凌风将竹经接过来,拿在手中展开。

“篁竹幽径,茂林白笙,风月无边落叶。

抚琴在手,笛乐清鸣,一曲一奏浑成。

捻角拢宫来回,浮垢面蓬。

狂做徵羽弦乱,自有天地来收。

……

……”

不过多时,凌风便不耐烦的将竹经扔在桌上,满脸愁像的说道:“哎呀,这都什么呀!我最讨厌读书了。”

蓝晨却语气坚决,不容质疑的说道:“这是人界一位圣人所著,通篇晦长,由音律发大圣之言,读后定对你大有益处。”

无奈,凌风只得乖乖的再次捧上这本“天书”,趴在案角目光呆滞。

府上所有侍卫皆被凌风支走,蓝晨只得亲力亲为,好在他上任已有数年,批阅奏折这种事已是轻车熟路,满满五箱竹简,不过二更天便已全部批阅,只余两卷被他单独搁置在一旁,需要天帝亲自过目。

当蓝晨忙完这一切时,发现身边的凌风早已熟睡。他趴在案角,散了头发,这时看来,终于有了几分女子的味道。

蓝晨没有叫醒她,只是轻轻起身回到塌前取一薄毯给她盖上,然后重新坐了下来。

他端详着这丫头脸上的泥垢,轻言了一声:“依旧是个假小子模样。”

而后,追言道:“却能牵动着我的心。”

想起有一次流雨揉着被凌风揍肿的胳膊向他抱怨:“就这蛮人,斗大字不识几个,你怎的就如此照顾她?”

那时,府院里落了满地金黄的银杏叶,清风拂面,有些微凉,蓝晨挥起两袖转身说道:“世叔所托,我也无奈。况且这女子太过闹腾,脑子又笨,旁人定然无法忍受。而她又缠我的紧,便将她留在身边护着,不过是多一话伴,言尽一生。”

………

翌日,计提官的府邸内异常安静,无鸟鸣,唯有花清香,与扶风叶摇。

在天宫墙边欣赏了一夜月色的侍卫们,整齐划一的排坐在侧院冥想回神,努力弥补着自己的精神疲劳。

屋内,凌风睡眼朦胧的伸了个懒腰,忽然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她急忙检查自己的衣物,不知何时已换上了女装。

“醒了。”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凌风循声望去,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声问道:“我……我这……”

蓝晨转头仔细将她打量一番,轻声道:“果然还是女装出落些。”

凌风刹时间满脸通红,将头别过去,羞得一时无言,如同一朵含蕾的水莲。

蓝晨静坐案前,缓合双手回神,说道:“昨夜无月,什么也没看得清。”

凌风羞得双眸紧闭,咬着嘴唇装作无事道:“是吗?怪不得……最近巡视天界太累了,难得睡的这么舒服。”

蓝晨撇嘴偷笑一抹,旋即故作无恙的问道:“昨日可是碰到天月的小尊师了?”

凌风边踱步挥臂,舒展身子,边说道:“没办法,只有这种时候,天宫上下忙成一团,才有机会见那小子一面。”

“细细算来,我与他也许久没有往来了。”蓝晨停下冥想,伸手算道。

“是吗?那可是得聚一聚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凌风捋着头发继续装作无事似的说道。

昨日束发尽显英气,此时披了长发,虽是些许凌乱,却是将她的容貌完美的展示了出来,果然美貌非凡。

蓝晨偷偷撇了她一眼,然后挥毫写墨,故作随意的问道:“你们见面,是关于那个炎门弟子的事吧?”

凌风先是点头应了一声,又补充道:“还有,他问了我那“怪物”的审判地,这我挺奇怪的,不过你说他问这个干嘛……”

蓝晨突然怔住,他停笔蹙眉道:“你告诉他了?”

“啊……我想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所以……”

“他反应如何?”蓝晨追问道。

“有一些愤怒吧,但是……还算正常,毕竟还带着他那个小徒弟呢!还说要为他特别训练之类的。”

说完,凌风不明所以的问道:“你怎么……有些担心呢?”

蓝晨摇头长叹一声道:“身处在刑架之上,自身都已难保,居然还妄想拯救别人,不亏是你天月尊师啊!”

凌风似乎反应了过来,她喃喃道:“难道……他这是在安备身边之事,准备无视天规,破塔救人?”

说着,凌风便准备动身出门。

“不行,我得去西极拦他,那里负责镇守的司雷天尊,可是天界有名的铁面无情,丝毫不会与他半点面子的,凭他自己,这小子决计讨不到半点儿好。”

蓝晨轻摇了摇头,叹气道:“不必,此时再去,怕是已晚。况且,你还需要换衣服,更是费时。”

说着,蓝晨复看她一眼。

凌风眨眨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长襟裙,暗自咽了口口水,默默的将眼神移到别处去。

而后,蓝晨站起身,从一旁的竹筒取出一杆如臂般的大毫,无需蘸墨,以空为面,长扫数字停笔。然后伸出两指,默念两道咒语,那空中无色之字竟夺门而出,飞向空去。

“你这是……”

“他是距离那里最近的,希望他愿意出手相助……”蓝晨立在门前,遥望长空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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