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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原计划，A组成员三十秒内完成突袭，B组守住Entrance，C组20米外Stand by，听我口令。”
……是在龙门呆的太久了吗，我指挥的用词也粘上了一些他们的风格。
“——开始。”
无人机无法拍摄画面的室内是这次任务的目标，我们没有任何能够观察的信息，只有耳机中的嘈杂：肢体被重器撞击的沉闷声响，或者是刚出声就被压住的尖叫——或许我应该停止想象那些声音都代表着什么画面。指挥室只有沉默，我则看着那块陈旧的怀表。
三十秒已过，没有回话。正要开口呼叫C组展开支援，稚嫩的声音传来：
“All target，那个，静默，clear……唔……”
“……玫兰莎，”我无奈地唤着频道那边干员的代号：“你可以不用学我或者陈警官的。情况如何？”
“呃，是，那个，任务完成了。”
指挥室角落传来小小的欢呼。
“辛苦了，所有小队参与搜索和现场处理——按时完成可以不用加班。”我摘下耳机，对着指挥室的情报员们说到：“指挥室的各位，两小时后会议室开会。”
没听抱怨或回应，我拉着帽子离开了那个让人压抑的房间。
没由来的，我厌恶那副耳机和那一面指挥屏幕。或许确实是被信任的人才能站上棋盘……
我却不觉得我是那个能拨弄棋子的人。
我手中的不是棋子。
“……他们都还是些孩子，”走廊里的呢喃或许是“我”的言语，
“在这个年纪学会杀戮，确实不是值得欢呼的事情，博士。”
——
复健训练真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结束训练倒在更衣室的人如此想到。
据说医疗部的同事们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还没死，我自己也深有此感：我也很好奇，那么羸弱的身体是如何逃出切城的？哪怕牺牲了众多的……
我死死盯着穿衣镜里边那个瘦弱的人，脑中的疑惑再度上浮：
“你到底是谁？”
毫无疑问，这是我。从物理上，这镜像只可能是“我”的样子：因为冬眠而过长的直发一直长到腰间，毫无威严可言的秀气面庞，纤细的肢体，对女性来说可能算高——但很遗憾，我跨间的器官告诉我，这身体毫无疑问是男性。
“你到底是谁？”
难以想象这个人被称作是倾斜了力量天平的人，柔弱的样子像极了暴风雨前的枯藤。
“你到底是谁？研究者，指挥者，自私自利的刽子手？”
凭什么有资格让别人毫无理由地信任你，多少人为了把你救出来倒在了血泊中，有多少人为了保护你不再苏醒，又有多少人被你的话语斩杀在乱刃下？
镜子中的男人趴在我的面前，充满血丝的眼睛毫不动摇地盯着我的脸，惨白的手指就抵在我瞳孔上：
“我到底是——”
温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把我从争执中打断。
灰色长发的女子抖一抖她的长耳朵，笑容十分温暖：
“年纪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会和镜子里的自己玩呢，博士？”
“……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男子更衣室，暴行。”
“但是要是放着你不管，你肯会定想不起来换衣服然后着凉的，对吧？”完全无视我现在“推心置腹”的形象，暴行自顾自从储物柜中拿出我的衣服，嚷嚷着快些穿上，我也只能顺从这位矮我一个头的兔子小姐的意思。
镜子中的人有些疲惫，而我是满眼逃避。在这一点上我们两人达成了共识：毫无疑问的——她是我们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
——
令人放松的轻柔音乐萦绕耳畔。我拿起一板咖喱放入购物车中，却又被暴行把咖喱拿了出来。
“真是的，”她嘟着嘴把咖喱块放回原味，拿起了旁边的迷迭香，“都说了要做奶油炖菜了，多做一锅咖喱会吃不掉的。”
“……刚开完会，我饿了。”数小时的会议真的很耗费体力，我的腹部早就空空如野了。倒不是抱怨，但这似乎有引起了她的苦恼。
“我去训练室找你的时候不是给你带了几个派吗？看来那些分量对男孩子来说还是太少了吗……”兔子小姐偏着头思索着还要些什么材料，我做了些微的反驳：“我不是小孩子。”
然而我的反抗在她这里并站不住脚：“一天到晚就想着吃咖喱，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接着她微笑着说到：“要是饿了等会我给你做个三明治吧，差不多能挨到起锅了。”
“……暴行，其实……”
“嗯？怎么了？”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照顾我的，你又不是……”
——不是我的姐姐，至少不是“我”的姐姐。
但看着她的脸，我终究没有办法把这话说完。
“……呵呵。”
她盈盈的笑声像是清泉，不论是谁都会这么想。
虽然她用笑容带过了我没说出口的话，但我清楚她听出了我想说什么：她水灵眼眸里的阴霾格外刺痛，刺痛我们彼此。
“……抱歉，我——”
突兀的铃声响起。
“……是指挥室的通讯，排查出问题了，我需要过去一趟。”
我到底是因为这铃声给我提供了逃跑的借口而高兴，又或是因为道歉被打断而难以继续？
“那……你记得自己垫补一点儿。”
“嗯。”
嗯。
鼻音并不是礼貌的回应。
但我给不出别的回应。
——
我再回到宿舍，早已找不出任何一处能吃上热饭的地方。罗德岛的餐厅并不是全天开放，我冰箱里并没有像样的东西能够入口——可空腹感折磨着我的神经。
我想大概也许是我言语的罪恶感，我没有听暴行的话去吃些东西垫补。“回去吃她给你做的晚饭？”脑内一侧赢绕着疑问。
“我哪还有脸去。况且，她难道会……”
“对。”
她确实会。
我推开房门的瞬间，某些熟悉的气味——浓郁的料理气息和洗发水，或许还有某种洗衣液——拨动了琴弦。不只是我的直觉和嗅觉，视觉和“我”给出了答案，她确实会。
兔子小姐趴在餐桌上，灶台架着一口根本不可能属于我的锅。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就是我，你怎么不知道我想问什么？”
“那我就是你，你怎么会……”
怎么会想不通为什么？
轻轻走到暴行身边，枕着脑袋睡着的她眼角还有浅浅的泪痕。我垂下的发丝和她的脸庞勾勒出的简笔画是如此地——
我的脚尖碰到了什么？奇怪的触感拉回我的思绪，那是一本摊开在地上的笔记本，娟秀的自己是从琴键上滑落的最后一个音符，敲打在某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
这确实不是值得称道的行为——我捡起了那本笔记。
“XXXX-XX-XX，明天准备的菜单是奶油炖菜。他以前还挺喜欢在等炖菜的时候吃东西……不如准备些派吧？但是上次的派……也许得换一种馅料。”
这是昨天的日期。
“XXXX-XX-XX，今天做的咖喱很成功！他很高兴。太好了，看来至少他还是喜欢吃咖喱。这种孩子气的地方没变呢。这样地话明天要不要试着做个布丁？”
这是一周前的日期。
“XXXX-XX-XX，今天试着做了他喜欢吃的蘑菇派，好像不太起劲……”
“XXXX-XX-XX，搞砸了，我不该在炖着锅的时候睡着了的……”
“XXXX-XX-XX，好久没做菜果然会切到手啊……”
笔记本在我手中向前翻动，我们沉默不语。
“XXXX-XX-XX，博士苏醒已经一个月了，好像还是没有能融入生活是样子。是不是因为我们有意地在避开他的过去呢？或许我们在不经意间刺激到他，意识到没有过去的记忆……
“不，我知道的，这没关系。或许我能帮上一些忙……他会想吃以前吃的菜吗？”
我们的手最终停滞了——在最初的笔记上。
只有短短几行。
“XXXX-XX-XX，登上罗德岛已经是第二天。
（被涂抹的字迹），虽然笑着和他打了招呼，但是果然他已经忘记了（被液体湿润的字迹）
但是没关系的。”
“我还记得你，（被涂抹的字迹），Doctor”
PS：双更的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