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犹处于白云之外

  • 作者: 裴宣
  • 更新时间:2020-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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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仙境距离朝歌地界,不下数万里之遥。

但是几万里的路程,对于修真悟道千百万年之久的清虚道德真君和云中子而言,其实并不是那么遥迢路长的。

足下白云层生,身畔徐来清风。清虚道德真君和云中子道人驾驭风云之遁术,简直可以用风骋电掣来作形容了

——二真人正行之间,只见前面一座庄穆巍峨,峻拔于天的玉山横亘。道家众仙的圣地昆仑到了!

清虚道德真君与云中子两位看见圣境在望,顿时油然生起由衷敬仰与沛然肃穆之心。云中子说道,

“自从五年前在此别过师尊,又已经五年未曾拜见。今日定要好生领略他的无量汪涵道法。”

清虚道德真君未及回答,却于无意中望了脚下方一望。只见山脚小道上,此时正缓缓行走着两名修道者。

其中一个较高,白发秃顶,红光满面。手拄着一根蟠龙荆棘杖,银须甚浓,皓眉长垂。

另一人略微矮了一些。灰发星星点点,神色苍老。颊边灰白的胡须分作五绺,面目清癯。双眸充满困惑迷惘与风尘叨扰的忧倦之色。

见到这两人相携同行,清虚道德真君忙向云中子道,

“道兄,那不是南极仙翁和姜子牙吗?看来我们已来迟一步,他们已经下山了。”

云中子道,

“正是他们。清虚道兄,来迟来早,不如来巧,我们先去跟子牙道别吧。”

道德真君诺然。

两位真人当即挥散祥云,飘飘降落,向南极仙翁和姜子牙迎去。

彼此见面之后,云中子又向南极仙翁请问师尊近来行止。南极仙翁笑言道,

“师尊近日忙于和太上师伯、通天师叔修订《封神榜》,已离开玉虚,往去大罗天多时了。”

云中子不胜唏嘘道,

“贫道缘薄,又错过此次聆听教诲、大幅提升道行、净化道心的机会了。”

清虚道德真君则在旁询问姜子牙下山以后的去向定止。姜子牙只是不停摇头叹息道,

“子牙未能修通仙缘。四十二年苦功,不得寸进,不能得尝正果。痴愚至如此,实在甚是惭愧啊!”

云中子道,

“登道成仙,人间富贵,皆为造化。二者同为修行,只是方法相异。殊途之旅,各有妙境。子牙又何须惆怅。”

姜子牙仍是喟然嗟叹道,

“茫茫兮山河,子牙兮竟归去何所耶?”

清虚道德真君听罢默然不语。南极仙翁笑说道,

“子牙子牙,你好糊涂哇!但得心中有天地,何须忧虑一壶宽?你去尽管自去。一切皆有定数,此行所之,自然都会见分晓。”

姜子牙目视崎岖迤逦的漫长山路,径自蜿蜒无尽。目力所穷之处,是遥遥地通达至前头天壤相接处的小道。

而目力无法抵达的地方,是尚自悬隔着的悠悠白云。犹处于白云之外的,方是暌违长久,阔别半世的故乡。

故乡这个意向已是如此疏远,让人属望而目不可及,追忆又力有未逮。就如同他也曾经年轻过的脸庞终究无法永葆青春。

年轻的自己,对于现在的自己,早已形同陌路。那些棱角以及面容,也早都印象模糊,如杳杳东流逝水浪花无踪,如昨夜残梦今朝惊醒无痕。

仿佛依稀,此刻所有的这种种感觉,叫做遥远。

内心感慨万千之际,姜子牙不禁嗟叹道,

“想我子牙,自三十岁离家奔赴昆仑山访道,至今转眼四十又余二年。年与日去,事与人非。一切都已不再是当年了。

可是子牙既学未得所成,当是萧索归遁。

即便如此潦草仓皇,却又已不知能向何处归回......不知朝歌那异姓兄长宋异人怎样了?也罢,只好先行去往朝歌了!”

当下他向南极仙翁、云中子,清虚道德真君三位仙真一一告辞道别,沿着坎坷嶙峋的石径,投向东面的远方。

这一路走走停停,让姜子牙只觉得腰酸腿倦胳膊重。随着路远道长,益发好不疲乏。直累得他不住地摇头,心下忖思:

子牙子牙,你终究是老喽!只怕这把老骨头,再也经受不住这等迢递跋涉的风尘劳苦了啊。

通往朝歌之路遥遥逖逖,何止千里万里。当年青壮来时,尚自颇多周折苦难,仿若不胜承经。更何况至今朝,你已是以老迈残躯萧骚返程啊。

颓唐之意既生,姜子牙不由信念大灰。见路边欹着一块青石板岩,倒颇为干净,当下就重重往上面一坐。

这一屁股坐下去,陡然又想起:这四十二年以来,在昆仑山上每天都忙着砍柴种菜。虽然大道未成,但由于种出好菜的刚性需要,自己对那些腾云驾雾,行云布雨的小焉数术法儿,却也曾旁听谙习。

不说可登何等成就,毕竟也算是领悟了不少。既然如此,那又何不就地施展法术,快快回至朝歌呢?

想到此般妙处,姜子牙精神矍然一振,赶忙站起身来。

他先自恭敬端正地,朝玉虚宫方向长揖及地,稽首三叩。然后念动真言咒语,踏起禹步行法。

顿时之间,但见疾风荡起,飒飒有声。姜子牙整个人便凌空而起,像一只奇怪的老鸟,向着朝歌城的方向扑腾而去!

身在悬空,状态神似滑翔之中的姜子牙,但听耳边风声呼啸,眼见脚底云雾缭绕,自己整个儿身子又在以奇速无比的趋势向前运动。

姜子牙只感到头晕目眩严重失常,心惊肉跳如欲炸裂,看物看景又尽都是目不暇接,纷至沓来。

好不容易,他方才终于斗胆举起衣袖,抹了把额门上的涔涔冒出的汗珠,用五体投地的仰慕之情赞叹道,

“大道的高深神妙,实在使人莫测其奥啊!我子牙且只是粗通些个皮毛,竟然就能坐拥此般异能!

果若有福,再在玉虚宫里参悟数十载时间,那将是何等的荣幸?只可惜子牙运蹇命悭,福浅缘薄,此等愿想,着实已只能是桩奢望了。唉......”

空际运动已久,头顶日光渐弱。姜子牙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经经过了多长时间,翻越了多少重山岭丘壑,又飞渡了多少道河川溪涧。

他只是虔诚地、心仪地沉醉于玉虚玄妙道法,几已神痴意狂,心飞气夺。

如此许久以后,沉浸在美妙思维之中的某他,才忽然恍惚地想起:

呃,我究竟已抵达朝歌了没有呢?

这个念头刚刚生起,姜子牙就明显感觉得到:他自己的原本飘飘欲仙的这整副身躯,正在不可逆转地,向那无从逆料的下方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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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绝龙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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