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空间中，寂静的连根针落地都是非常大声的。
在此时，除了林曦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之外，却没有其他声音了。
小女孩轻轻抿着嘴唇，乌黑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三只人面乌鸦身下的倒映。
一柄杖。
一道门。
一团光。
似乎象征着她心底最为渴望的事情，她该如何抉择？
而选择了其中一种外，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到了此时，林曦思索了很多，她脑海的各种想法不断的流淌，排除着各种各样的可能，计算着不同选择的利与弊。
林曦只能以渊博的知识去猜测，去推理这道抉择。但对此只掌握点滴信息的她，只能靠不断的模拟猜想。
‘到底该选择哪里？’
随着时间的一秒一分过去，她双眼中黑色的丝线越来越多，如同蛇一般在眼珠里面环绕。而她的面容则越来越扭曲，丝丝的黑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这个状态的模样，说明了小女孩的心魔又重新开始挣脱她的束缚了。
而千面迷宫中，这充满魔力的抉择，似乎在不断的敲碎林曦的心灵防线。
她如同着了魔一般，不断的走向其中某只乌鸦。
轻轻伸出手，仿佛即将抓住里面的东西。
“主人，扪心自问，你我到底在追求什么？”
而就在这个紧要时刻，艾尔的声音打断即将被心魔扭曲的小女孩。
她轻声在其心中问道，问话如同浓重乌云中划过的一道闪电。
知我者，谓我何求？
林曦呆立片刻，眼神缓缓恢复清明，身上的异状全数退了下去。
“是在叫我莫忘初心么？”
她喃喃自语着，眼里有些迷茫。
我曾仔细聆听，痛苦在黑夜中的独泣。
我曾轻声歌唱，阴影在光辉下的畏惧。
我曾手握权柄，罪恶在权能下的消融。
林曦突然想起了很多，是前世的那些数不清的画面，她的那些爱，她的那些恨。
很多很多，数不清的记忆，在此时突然爆发出来。
这世充满瑕疵的重生，让她不再像上一世那么不可一世。
前世的作风，那是初次穿越者的自以为是。对任何事情的无往不利，给她前世带来了无穷的自信。
也正是这种自信，让她失去了一切。
也让她深切的明白，这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永恒的事情。
这一世重生的瑕疵很多，让她失去了最为依仗的势力和力量。如同一只困于浅滩的真龙，颤颤惊惊，如履薄冰的潜伏着。
但是，好像也失去了锋锐，是好还是坏呢？
她不知道，只知道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完成。
太多，太多。那是潜藏于心底的事情，连轻声说出来都无法办到。
她只想静静的潜伏着，积蓄着，等待着最后一刻的破冰
所以，她这世不过八岁，但并没有表面年龄应做的事情，她仿佛拥有着数张面具。不断的周旋着很多人之中，不断的算计着每一件的事情，不断的布局着各种各样的计划。
她的道路，和前世光明正大的道路完全不同。
“我到底在渴求什么？”
在千面迷宫的魔力下，那不断惑人心弦的抉择，却让她有些惊醒过来。
她的前世，和这世的做法，没有什么对与错。可选择的道路太多，只是和前世不同，林曦走的是另外一条罢了。
这并没有什么错误。
只是，这世界没有永恒的事情罢了。
计划很多时候赶不上变化，世间万物一切，都在变化之中。
这或许，也就是千面迷宫的变化规则的本质。
林曦心神忽然一动，表情变得异常平静。她轻轻启着朱唇，居然开始轻轻唱着。
“我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她起朱楼，眼看她宴宾客，眼看她楼塌了。”
她声音起初很低，随后转高。
声音有着小女孩的甜糯可人，但歌声中却有着奇异的沧桑感。
唱到这两句，微微停顿了数秒。眼神微微闪烁，似乎在回忆着自己前世的发迹以及陨落。
“这青苔碧瓦堆，我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
“那乌衣巷，不姓王。”
“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
“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残山梦是真，旧境丢难掉！
一曲桃花扇，笑于悲与欢。
世事本无常，只道等闲故。
一曲唱罢，林曦面容变得平和起来。
林曦的脑后隐隐约约有道白色的光辉，缓缓升出。她浑身被光辉渐渐包裹，朦朦胧胧中居然已经瞧不真切。
她的气质愈发空灵，仿若一片鸿羽。
身上的灵性气息，和这不同文明下的规则格格不入。这首曲子带着华国古老的腔调，更是与这里的风格完全不相符。
看似里面有种很浓烈的违和感，但林曦却唱的自然无比。
她唱的不是曲子，是她的经历过的人生。
“力量，我所欲也。生命，我所欲也。光明，我所欲也。”
“三者既然无法得兼，那我就选它吧…”
林曦微微一笑，笑容空灵无比。辉光在她稚嫩的甜美面容上留下斑驳的阴影，如同充满着瑕疵的天使。
她伸出小手指向三角石拱门，做出了决定。
随着小女孩话语的落下，其它两只人面乌鸦对视一眼，随即怪叫一声。分别带着其脚下的石拱门，从这片空间中瞬间消失。
而那严肃乌鸦脚下的镜像，那团看不见的人影。渐渐凝成实质，随后成了娇小的身影，再化做成林曦的模样。
面容和神态分毫不差，连身上散发的气息都是一模一样。
那镜像中的小女孩冲着林曦微微一笑，伸手将头上的光团抓住。
咔嚓咔嚓。
那一瞬间，这片望不见边缘的镜面，瞬间从林曦脚下开始裂开。
裂痕中她脚下眨眼延伸开来，向四面八方而去，不到片刻时间就破碎了干净。
镜面坍塌，以林曦为中心呈螺旋形的往下凹陷。
面对如此巨大变化，林曦依然面含笑容，任由这镜面破碎。
不到片刻，这上面的所有事物都消失了个干净。
唯有黑暗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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