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篇 夫诸篇(叁)

白色的羽毛紧紧贴在门上,风轻轻打过也无法将其卷起来。重明轻轻将它扯下来:“没错了,就是这里。”

虽然说白天有路人,可是晚上有人在家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拿吧?叶无摸着狼的灰色短毛:“所以,你现在想怎么进去拿盒子?”

重明神秘兮兮地拿出一根香:“这还不简单吗?”

刚进去还没有半个小时,重明就两手空空地回到门前。叶无一样是一无所获,狼因为身体太大个没有进去。重明傻眼地摆弄着手里的羽毛:“那个女生更不会骗了我们吧?”

“不会,她向来是不会骗人。”叶无一副很相信的表情,还带着一些难以察觉的悲伤。明明是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会相信着她,想必那个女生肯定是深受叶无的信任啊。

重明想着,突然踢到了一样透明的东西。东西很轻,只是发出了一声脆响就跑到挺远的地方去了。重明突然想起和服少女的一句:“你们要找的东西,在这里。”

这里根本就不是指房子里面,所以他们才找不到盒子。不过,为什么就算是妖怪也看不见?重明拿起透明的盒子,又一下子好像触电了一样松开手。东西掉落在地上,又发出一声脆响。

叶无和狼闻声而至,看见重明手上有被烧过的痕迹。他们现在站在大街上,唯一有温度的就只有路灯。也不可能会造成这个样子的伤痕吧?重明倒下一口凉气:“嘶,好痛,是人类的符咒。”

人类的符咒,怎么会出现在妖怪的东西上?

叶无他们一回到四象宅,就先将原先准备好了的红色孔明灯给放出。盒子是在叶无的手上,毕竟上面的符咒是妖怪触碰不了的。而且叶无一碰到盒子之后,盒子就慢慢的显现出来。一个刻着君子兰的木盒。

红色孔明灯放出没多久后,夫诸便出现在四象宅门外那边了。夫诸一看见盒子就想伸手来拿,但被叶无阻止着。夫诸先是一愣,然后摆出那一副笑意盈盈的表情:“家主大人是什么意思?”

叶无拿出原先贴在盒子上火焰符:“你还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吗?”

这是什么,夫诸本就打心底熟悉着。她的笑容开始变得虚伪:“你是我贴上去的,您也知道山上的小妖手多,贴一张也好以防万一不是吗?不过还是被拿到这边,还真是让人有点头疼呢。”

叶无将手上的火焰符重新贴回去,将盒子推给夫诸:“你来拿一下试试。”

夫诸皱眉,根本想不到叶无到底在搞什么。但她还是伸出了手,反应和重明一样。夫诸快速的收手,还是没有避免在素白的手上留下痕迹:“你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一切和叶无料想的一致,他耸耸肩:“这也是刚刚你说的,是你贴上去的。但现在你却做不到拿起它,那么试问当初你又是怎么贴上去的?而且,这个盒子明明是空的!”

盒子是空的?!夫诸一下子就呆住了,就连手上烧伤的痛苦都无法让她回过神来。良久,她轻轻地叹气:“就和你想的一样,盒子上的火焰符不是我的。这是一个小道士送给我的。”

她开始不畏火焰符,用手摸着上面君子兰的刻印。回忆又开始在脑海里面回放,一滴眼泪悄然滑下:“至于盒子里面为什么会是空的,我也不知道。千百年来,我就只是看着它,碰都不曾碰过。”

也是,盒子上面有着这么危险的符咒。不敢碰也是理所当然的,但让一个木盒保持了千百年的不朽使用了妖力吧?叶无将一杯茶递过去:“关于盒子的,说出来也许会好受些。”

夫诸一怔,过了很久才接过手里的茶:“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山上的妖怪被人看到了,于是有人主张请来了法师。但预想中的高人却没有来,只是来了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多岁大的小孩。据说他是那位高人的大徒弟,一样可以解决妖怪。

乡里的人并不在意他的出身,说只要能把妖怪统统都赶走了就行。小孩很有自信地拍拍自己的胸脯,没问题交给我就行了。于是,在第二天的早上天还没亮的的时候他就上山了。

这豪言壮志惹怒了一些小妖,他们联合起来想给这个自大的小孩一个教训。可教训还没来得及给,他们就被小孩的力量给打趴下来了。小孩身上有很多很厉害的符咒,而且还可以看见妖怪。

我毕竟是山里的山神,也不能让一个人类的小孩将妖怪赶尽杀绝什么的。所以,我用了妖力将他的符咒浮在空中。以人类的姿态下,和他见了面:“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这里又不是只有你们人类的底盘,凭什么不让我们妖怪活下去?”

小孩被我的突然出现给吓到了,他只是弱弱地回一句:“才不是不让你们活下去,师傅说过万物皆有存在的理由。我今天只是想来跟让你们以后少点出现在人类那边而已,还有明明是他们先动的手。”

我瞥了一眼被他踩在脚底下的小妖们:“他说的,是真的?”

小妖不敢违抗身为山神的我,只能一个劲的点头。山里的小妖向来都是这样,我早就习以为常了。就从字面上的意思来看,小孩也不会对小妖做些什么。既然没事了,那我也不久留,准备走的时候。

小孩叫住了我:“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说话,直接离去了。妖怪的真名,向来是不可以轻易告诉给别人听的。就算是妖怪都不行,更何况是个人类的小孩?

隔天,我躺在河边的树荫下休息。他悄然无声地来到我身旁,也不知道是要干嘛。弄出了不小的动静,让我有些厌恶的睁开眼。小孩拿着一个异常新鲜的梨啃着,怀里还有好几个。

看见我醒了,他带着一丝歉意地塞我一个梨:“我,我吵醒你啦?”

我摇摇头,可事实确实如此。但我也没有拒绝他的梨,放进河里冲一下就开始吃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那群小妖告诉你的?”

小孩一脸惊讶,仿佛我是一个会读心术的人一下子就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小孩停止吃梨:“为什么,不怀疑是碰巧的吗?”

他们才见过一次面,碰巧的话是不会存在的吧?可是看到他认真的脸,我忍不住开了个小玩笑:“因为,我会读心术。”

小孩惊讶地眨了眨眼,读心术真的存在于世?师傅也说过读心术,现在终于被他遇见会读心术的人了。不对,是妖。

后来,我基本每天都可以看见这个小孩。一年复一年,他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妖怪和人对于时间的观念不同,可还是第一次我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就和人类说的一样,万事万物不过一瞬之间。

他有天突然抱着一个刻着君子兰的木盒跑到我这边,上面还贴着一张张的黄色符纸。我没告诉他我的名字,他也没告诉我他的名字。我看着他神秘兮兮的表情:“小道士,你又在想着什么恶作剧?”

小道士摇摇头:“我才没有搞什么恶作剧,这些都是准备送你们的礼物。还有,我已经十六岁了。我也可娶妻生子什么的了,早就已经不是什么小道士了。对啦,你可不可以先帮我保管着这箱子?”

无论年龄多大,不照样还是这么傻吗?我淡淡地扫了一眼箱子,很干脆地回答:“不行。”

“哈,为什么?”小道士一脸不满地看着我,眼神恍惚间多出了一丝悲伤。

我别过头,不回答。但小道士还在百折不挠地企图说服我,我也依旧是不理不睬。慢慢的,他也放弃了。直接丢下盒子就走人了,好像放在这里我就会帮他看着一样。

第二天,小道士没有来。

第三天,也一样。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

我感觉事情有点不太对劲,记忆里的小道士从来没有停止过来这边。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只有在天气状况很糟糕的时候他才不会来。我整理好衣襟,走去人类的村子里面了。

村子里到处张灯结彩,好像有什么人要结婚了。我东张西望,看不见小道士的身影。难不成,他是今天的新郎官?我摇摇头,自己在想些什么,怎么会有人喜欢这么傻的人?

可这个猜想也绝非不可能,我来到酒席那边。看到了穿着鲜艳红袍的小道士,在人群里面尤其显眼。小道士也看见我,急急忙忙地走上来:“你,你怎么在这?事情不是你看到的,其实我喜欢的……”

他要成亲了,都没有告诉我。我打断他的话:“来参加你的喜酒,你喜欢什么与我无关吧?”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火气,我只想回山里。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好好呆着。

偏偏他就是要来山里找我解释,我躲着他。躲到连小妖都不知道的地方,不和他见面。

一年后,山上再无他的身影了。我也还是待在那块树荫下,修炼睡觉。仿佛当初的那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平静的生活着。好景不长,小妖有天慌慌张张地来找我:“夫诸大人,那个,那个叫慕容溪的就快要死啦!”

“谁?”

“就是你那时叫作小道士的人,他好像得罪了人类的什么大官,人家要把他活活打死!”

什么,人类也未免太过分了点。我来不及整理自己乱糟糟的样子,冲下了山。可晚了,我赶到的时候,他只剩下一口气了。我将人类推开,抱住了他:“小道士,你怎么还是像以前一样这么傻?”

他愣住了,以为我是他看见的幻觉:“死前还可以看见你,其实我一直都喜欢着你,当日的成亲只不过是一出戏。”

他死前的最后一刻,终于解释了当初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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