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子一听说我们只是刑警，脸上马上就没有了之前的殷勤，感觉我们要是说自己是城管他可能还要畏惧些。
不过因为刚才的事情，他也不敢造次，还是勉为其难的配合了我们的调查。根据这名王姓负责人的说法，名片上那个杨经理确实是他们公司的，不过这几天不在公司里，到下面分公司开展业务去了。
“杨经理是什么时候去的，什么时候回来？”我问道。
“三天前去的，要在那边待一个星期，最快也要到下周才能回来。”胖子负责人用平舌音答道。
三天前？我看向吴师傅，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死者身上的创口还比较新，虽然现在还没拿到尸检报告死亡时间没有准确的定论，但从死者肢体的硬化程度上还是能够大致判断出，那名老年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不会超过30个小时。那名杨经理出差三天了，死者遇袭的时候他根本不在本地，那么他的名片怎么会丢在死者家里？
吴师傅不动声色，向对方询问了那名杨经理的联系方式和保健品分公司的地址，那胖子提供给我们的号码和名片上的电话号一样，可这个号码刚才我们在来的路上已经打过了，电话处于关机状态。
“杨经理还有其他的联系方式吗？”我问道。
胖子摇了摇头“没有了，平时我们都是通过这个电话联系的。”
“可这个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他所在的地方信号不好吧。”
“你们分公司所处的位置偏僻到信号不好的地方去？”我皱起了眉头。
“也许他有什么事不方便接电话呢。”
“你们这个杨经理不是业务经理吗？做业务的大白天一直关着电话怎么做业务？”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关不关电话跟我有什么关系。”胖子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你……”
“谢谢你的配合，打扰了。”吴师傅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可以走了。
“慢走不送。”那胖子把脚往桌子上一翘。
来到那家保健品公司外面，我依然感到愤愤不平，总感觉这个胖子一定在隐瞒什么。
吴师傅倒是很沉得住气，情绪一点没有受影响，他点了根烟，深吸一口之后缓缓的吐了出来“我们去确认一下那名杨经理究竟是什么情况，如果能找到他，就问问他名片是怎么回事，要是找不到他再将其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我一听这话有些不理解“吴师傅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杨经理应该不是凶手？”
“不好说，但直觉上不像，”
我们俩在路边的小摊上要了两碗老友粉对付一下，然后直接开车上了高速，去往那家保健品公司分公司所在的文英市。
在四个半小时之后，我们按照胖子所提供的地址在一个住宅小区内找到了那家保健品公司的分公司，这个分公司位于一幢居民楼当中，在楼下我们再次见到了熟悉的场景，进进出出的都是中老年人，其中以老太太居多。
我们没有马上上楼，而是装作对那家保健品公司感兴趣的样子，向那些老太太们了解其情况来。
老太太们一看到我们，还以为我们也是来做“理疗”的，马上热情的介绍起这家“国际大公司”的情况。
吴师傅原本就是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常年在外办案日晒雨淋让他皮肤黝黑头发花白于是更显苍老。我刚从学校里毕业，好歹也是小鲜肉一枚，两人站在一起别说还真有点像父子。
就是我这“儿子”略微有些吃亏，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个爹……
根据老太太们的说法，楼上的这家“高端养生会所”刚设立不久，现在还在免费服务，每天来签到还能领礼物。我们“父子”来的正是时候，因为有个海归的博士正在上面用一种中西合璧的方法在给大家做理疗，据说效果拔群。
那个海归博士正是姓杨。
我和吴师傅对视一眼，都知道来对地方了。
来到那个“养生会所”所在的楼层，我看到一大堆老太太正排队，她们坐在门厅甚至是消防梯里，很多人居然自带小马扎，有的把婴儿车也推上来了，还有顺手剥瓜苗的，整个楼层仿佛小区的业主活动中心。
那间所谓的“养生会所”是用一套一百多平米的住宅改装而成的，门口的“AINA高端养生会所”居然还挂着彩灯条，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见我们要进去，坐在门口排队的老太太还急了，以为我们要插队呢。我们只能解释说听说这里有个留洋的博士可以治病，想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吴师傅居然还很配合的咳嗽了几声，那老太太这才不情不愿的让我们进去。
看得出这处“会所”想要竭力装饰出古色古香的样式，用木纹的三合板把门框都包了起来，吊灯也换成了灯笼状的，墙上还贴着“礼义廉耻”的字画，可我仔细一看，怎么大厅中心那副国画上的的张果老骑的是一辆倒骑驴呢？
客厅里有个接待人员，听说我们要见杨博士就表示博士正在给客户做理疗，我们要等一下。
我看到一间房门紧锁的房间前有几名老年人正在排队等待，在房门的门把上挂着一块牌子，上书“专家义诊”几个字。那几名老年人都在门外伸头张望，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看来杨博士就在那间房里“义诊”了。
因为房间里不让抽烟，我和吴师傅就在外面阳台上等，从楼上往下看可以看到小区庭院内不时就有中老年人三三两两的向这边走来，和楼下的的老姐妹们聊过天之后便兴高采烈的上楼来，看得出这位刚刚到来的杨博士确实给这个小区的中老年人带来了不少的福音，至少大家有了个聊天的地方。
等了好一阵，直到天色渐暗之后，杨博士才有时间接见我们。
这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圆滚滚的将军肚几乎要将腰部的皮带撑破，看来他们公司的保健品确实不错，把人都养得白白胖胖的。
我们进入房中之后把门一关，亮出了身份。
可以看得出那位杨博士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马上又强自镇定了下来“你们要干什么，我给老年人义诊难道也犯法吗？”
“没说你犯法，向你了解些情况而已。”吴师傅淡淡的说道。
“听说你是留洋博士？不知道在国外哪所名校就读。”我微笑着说道。
“我是哈佛毕业的！我有博士证书可以证明！”杨博士理直气壮的说着，同时熟练的从前面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份精装印刷的“毕业证书”证书上“博士毕业证明”几个烫金的大字闪闪发光，看得出这本证书他经常拿给别人看。
“哦？哈佛不是金融类高等院校吗？什么时候也开始教中医推拿了？”我根本不看他那本毕业证书，反倒对房间一旁的医疗器械很感兴趣。那些器械中既有仪表台上闪着红绿光芒科技仪器，又有连通着电线的拔罐和针灸，看上去确实是中西合璧。
“谁……谁说是那个哈佛，我是在哈尔滨佛学院深造的，简称哈佛！”杨博士的音调提高了不少，气势却落了下去。 “哈尔滨佛学院？那确实可以叫哈佛，不过就算是佛学院也不教中医啊。”我不喜欢这种专门欺骗中老年人的家伙，有意为难他。
“佛门拈花指是一种很厉害的手法，我将这种手法和传统中医结合，帮助患者进行推拿，取得了不错的疗效，接下来我还要申请专利呢。”杨博士振振有词。
一听这话我乐了“拈花指？那是少林的武功吧，虽然大家都是系出同门但不能说少林就等同于佛教吧，再说了你这哈尔滨佛学院算哪门子留洋啊，我怎么没听说他们学校在国外还有分校？”
“佛教传自于天竺，我学习的这门手法那是天竺正宗，怎么不能算留洋！”杨博士依然强词夺理。
“天竺那是古印度的叫法，你去古印度留的学？你这到底是取经还是留洋啊？”
杨博士被我的话噎的满脸通红，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我们不是来核实你身份的，这张名片是你的吗？”说话间吴师傅把我们在现场发现的那张名片拿了出来摆到桌上，同时看了我一眼。我马上会意的点了点头，在办案中不能夹带任何私人情感，我们是来侦办刑事案件的，至于这名“杨博士”所涉嫌的欺诈和传销一来没有实质证件，二来就算有证据也不属于我们的刑侦的管辖范围，那是经侦的事情
，所以跟他纠缠没有任何意义，了解我们所需要的情况才是正途。 杨博士承认那是他的名片，但矢口否认他去过鲤湾，更没有见过什么拾荒的老人，因为那不是他的业务区域。
“我现在已经是博士级的了，客人要我帮做理疗只能来会所做，上门服务那是医师级的事情，我可没那闲工夫。”
“敢情这博士医师都是你们公司内部的晋升职级啊，那博士上去是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专家啊，等我的签约客户超过1000人就能成为专家了……”杨博士突然住了嘴，好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
“你确定没有去过鲤湾？”我再次确认。
杨博士不敢说话了，但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
“那这段时间你回过省城么？最近三天。”
杨博士还是摇了摇头。
“开口说话，你不说我们就只有请你回去配合调查了。”吴师傅沉声说道。
“没有，我这边这么忙，哪有时间回去啊。”
“那你的名片都给过什么人，有印象吗？”
杨教授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见人就发名片，哪记得都发给谁了。”他见我们对于揭穿他的身份似乎没什么兴趣，终于放下了戒心。
我们又问了他一些其他的问题，包括他的手机为什么一直打不通。杨教授表示他们用来做理疗的仪器是高科技粒子光波仪，不能受到电话信号的干扰，因此不只是他，就连来做理疗的老头老太太们也不能开手机。
我们拿出他的手机一看，确定了他所说的话，感觉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于是留下了联系方式告诉他想起什么再和我们联系。
杨教授一听我们要走，马上变得热情了起来，不但把我们送到了楼下，还招手道别。
我正感到奇怪，为什么我们刚来的时候他这么抗拒，等我们走了他马上像变了个人似的，就听到身后传来他的声音“……那两位患者是从省城来的，听说我在这里说什么都要找到我，我都说了省城也有我们的机构，他们还是坚持要我亲自做才放心，真难为这些老患者了这么信任我。”
“哎呀杨教授啊，省城大医院多，名医也多，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你可别急着回省城啊，怎么着也得给我们多做几天才行……”
“大家别急，都排好队，每个人都有机会的。就算我回去了也不打紧，有了我们的理疗仪，在家里就能享受专家级的理疗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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