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无垠，红绸无际，两侧是鳞次栉比的摊位，当中乃片尘不染的夯路，放眼望去，满满当当的尽是妖。
什么脑袋赛过松狮大的狸猫，什么四蹄不及柯基长的野驴，当中还有个最惹眼的双蓝三火哈士奇，稍微用眼睛这么一扫，随随便便就能发现几个“奇行种”，总之是天上游的、地上飞的、水里面跑的，那都应有尽有。
热闹的氛围感染着每一个人，尤其是初来乍到的舒克，更是呲着牙一脸傻笑，眼睛都快要看花了。
您别瞧他是个所谓见过花花世界的“城里人”，就觉得这位能理解眼前的一切，别说是他了，这会儿就是把副市长的小舅子给拽来肯定也得懵。
因为什么呢？你这打眼一看，那一个个往来穿梭的打扮真可谓是五花八门，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直接能给你追溯到公元前去，再瞅瞅摊位上卖的东西，咱抛开种类先不谈，光是从AI机器人到钻木取火用的软木间的巨大跨度，就足够你喝上一壶的了。
瞧这场面，还什么困啊、累啊的，早就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连摇带逛的，一整天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没了，直到了打尖住店的时候，人家滴水未进的舒克还吵着要出去看看花灯呢。
毕竟这腿长在了人家自己身上，他不嫌累，又有哪个会为他操这份闲心，但您还别说，师兄弟里面真是就有这么个人。
“早点儿回……”郝石头闷声闷气地嘱咐道。
“哈哈！知道了，放心。”舒克条件反射般地随口应道。
眨眼的功夫，舒克早已淹没在了茫茫人海之中，他先是追花灯，接着追皮影、追飞天，最后，一直追着个变着花样叫卖的货郎，直走到了荒无人烟的高崖之上。
“扑棱棱……”
货郎化作只蝙蝠飞走了，舒克见四下里无人，索性仰望朗月，张璧环抱起“天地”，放空了身体大喊一声，许久，无人理也无人应，空余回声在耳畔久久地荡漾。
沿着隐约可见的石子路，舒克寻着潺潺的流水声一路向前，不知道走出去多远，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来到了处高崖之巅，而下面，则是个深不见底的浊水潭。
不远处，一个胡子拉碴的干瘦中年道士临崖而立，他头插枣木钗，身披百衲衣，脚踏十方履，腰间还环抱着一只“咩咩”叫的小羊。
舒克禁不住好奇，上前问道：“这么晚了，你这是在干嘛啊？”
“喂宠物……”道士看也不看舒克说。
“是挺可爱的。”舒克挤出个笑，伸手摸了摸小羊的脑袋。
突然，道士一轮膀子，直接就把手里的小羊朝崖下的水潭丢去，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直把舒克惊得都叫破了音。
“你干嘛啊？我就摸了一下你至于的么？”舒克瞪圆了眼睛质问道。
道士不焦不躁，反而一副诧异地模样上下打量起舒克说：“我不早说了，是来喂宠物的么？”
未等舒克弄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接着一个不下几十米长的黑影自水潭中冲天而起，它张开血盆大口，须臾之间便将那小羊给吞了个干净。
看到这一幕，舒克被震慑得不禁瞠目结舌，直等到那黑影重新砸回水潭，被高高激起的水花浇到了脸上，满满的寒意才让他重新缓过神来。
“你……你说的宠物是这个？”舒克难以置信地问道。
道士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鲲么？”舒克颤着音追问。
道士这回摇了摇头，还“贴心”地介绍道：“都叫这东西咬狠，说白了就是条千年鲶鱼精。”
“养这东西干嘛？”舒克将疑问脱口而出。“再说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化形呢？”
“呵呵呵，刚开始没这么大，本来也就是图个乐，谁知天长日久的，都习惯了，说起来这东西也早该化形了，可能是饭来张口的日子好过些吧，人家看得透彻着呢……”道士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不容易。”舒克感叹道。“它叫什么啊？”
“谁知道了，它也没问过我叫啥，我也就没想起来问它。”道士思量着挠了挠头。
“哈哈哈哈……你可真逗，不该是你给它取名字么？”舒克放声笑道。
“这名字就是个符号，鲶鱼是它，咬狠是它，张三李四也是它，若是真有本事，哪还愁没有名字，无数人都等着提提它的尊号来为自己状势呢，若是没本事，得了个雅号又有什么用，本质上和臭狗屎也没什么两样。”道士望着水潭平淡地说。
舒克听得似懂非懂，沉吟许久才忽地抬头问道：“我叫舒克，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得，算我白说了。”道士微笑着两手一摊。“想叫你就叫我狗道士好了。”
“啊？”舒克吃惊地张了张嘴。“这也太……我还是叫你道爷吧……”
道士闻言并没有喜色，反而是略显失望地摇了摇头，正在其缄默不语之际，舒克的一句话总算是教他来了兴趣。
“道爷，如果我要是这潭底的鲶鱼，早就一口把你给吃了。”舒克同样望着潭底说。
“哦？这是为何啊？说来听听。”道士笑呵呵地问。
“在这深潭底，虽说是吃喝不愁，可一眼望去，这辈子都能看到尽头了，别说是千年，就是万年又有什么用呢？”舒克喃喃道。
“小孩子的话，真正悟了道，便能理解尘世之苦了。”道士摇了摇头。
“它都还没入世呢，说什么尘世之苦啊，自欺欺人。”舒克撇了撇嘴。
“呦呵？”道士不禁重新打量起舒克。“那即便是这样，吃了我又有何益呢？”
“能养这么个家伙一千年，怎么想你也不是个无名之辈，我要是它，直接吃了你便化形入世，光是借着把你吃了的名号便可以一步登天，换来别人千百年都得不到名利，然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至少不用……不用求着别人来教我飞。”舒克说着说着不禁动了情，将自己深深地代入其中。
道士闻言色变，用余光瞪了眼舒克说：“好在你还没这个本事，这世上，有一个你这种人就已经够多了！”
舒克长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说：“走了，希望你的鱼，真如你所说的，看破红尘了吧……”
话音未落，巨响再次传来，都不等舒克有所反应，大鲶鱼精一张大口就将他与道士，连同两人脚下的巨石一同给吞进了肚里。
翻滚中，隐约间，舒克只闻那道士的声音忽高忽低，仔细辨认才听清是他毫无掩饰地骂道：“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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