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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抬手做礼，“余姑娘。”声音沙哑，‘咔咔’的响声就仿佛骨头交错的声音。
余约抬了抬下巴，余光扫过二人：“说。”
那二人对视一眼，站右侧的人向前一步，毕恭毕敬道：“魔尊去时留话，让我二人留下，听从余姑娘的吩咐，保证姑娘安全。”
“呵，”余约长袖一甩，有些气愤：“保证我的安全？我若有碍，又岂是你们这两个小鬼头护得下来的？不过是监视罢了，说得如此好听作甚。”
“这······”二人又对视一眼，弯了身子小心翼翼的，“余姑娘······”
余约笑笑：“其实也无妨，你们不用如此。我无论走到哪里都躲不开魔界的监视，如今不过是更直白了些。”
像她这种的，不魔不妖的怪物，最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她才不会天真的把自己放在一个姑娘的位置，她其实与眼前这两人是一样的，只是她年幼时被骄纵惯了，敢同池溟伸一两次爪子罢了。
余约看着那两个手持镰月刀，裹在黑影中的人，暗暗叹息，她们真是太渺小了，天生要苟活在他人的羽翼之下，以血为契，听从指派不生二心，那天生就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尚且还说什么要追求理想，而他们呢，从来不知理想为何物，寿命之长太过索然，甚至要靠出卖自己来求一丝生存之路，活的如同行尸走肉，仔细想想，竟是连那幽冥府的一只新鬼都不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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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
魔界从来都是漆黑一片的，每个堕魔的人、妖、鬼、仙，都会换一双眼，一双如狼一般，在夜间视物如白昼的眼。
他们不需要亮光，不需要太阳，这里又黑又冰冷，仿佛比人间说的地狱还要可怕。在这又黑又冷的魔界，只有两处有亮光，一处便是余约居住的婪沂宫，还有一处就是池溟的居所——酩归处。
酩归处所有的光源都来自荧惑草，这种草只生长在东海之外太阳神羲和的府邸，据说这荧惑草是太阳上落下的光粉所化，种之，不仅类阳光，还有热量，就像是一株株小太阳一样······
也不知道池溟想了什么法子将荧惑草从东海之外移植到了这暗无天日的魔界，且那荧惑草的长势不错，想必是时时照料的。
一处石塌旁，冰柱倒挂成帘，荧惑草的光芒映在冰柱上，恍惚间竟如同金碧辉煌的海宫，华彩流光······
但，显然池溟并不喜欢这样的光亮。
石塌上，池溟翻了翻身，将红色的被子往头上扯了扯，想尽量的挡住屋内的光亮。如此反复许多次，池溟终于翻身起床，扯下挂在冰柱上的黑色披风披在肩上，伸手就想捏挨着石塌的一株荧惑草，手才覆上去便松了力道，隔着距离抚摸着那株他方才想掐死的荧惑草，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
这么多年来，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他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池溟将肩上的披风系好，起身出了寝殿。寝殿后真是别有洞天。
——遍地都植上了荧惑草，还有开的正娇艳的芍药花稀稀拉拉的种着，连起来看仿佛是某种图形······中间留了一条小径，一直通向一条拱桥，桥下水声潺潺像是深山中一条小小的溪流，那小溪的两边岸上各植一排荧惑草，荧惑草的光芒倒映在小溪中央，星星点点，就像是神界的银河一般，水中偶尔荡起涟漪，是鱼儿从水面上游过······
池溟行过小径，登上拱桥，停了下来。他伫立在拱桥上，万星拱北一般，就连那一身黑衣也不觉得突兀了······
在最北处，芍药长的最胜的地方立了一块木牌，绿檀质地，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木牌上被雕的坑坑洼洼的几个字，看起来很影响木牌的美观。
池溟站在木牌前，挡住了光，看不清楚木牌上的字，只隐约看到：吾妻······酩······几个字，其余的便看不清了······
池溟蹲下身子，耐心的除去木牌旁边的杂草。想这魔界，千万年来寸草不生，就连植物属的妖都不是很能适应，现在不仅养上了娇气的荧惑草，连野草也要来分一杯羹了。
池溟将最后一株野草除去，拍了拍手上沾上的泥土，伸手触摸着木牌上的字，久久无言······
这天上地下谁都知道神界的药君孟尝酒酿的最好，池溟也偶尔去讨。
讨来的酒池溟都埋在这块木牌旁，也不太喝。时间久了，酒也陈了，隔着土壤都能闻到酒香。也不知是酒香味儿太浓，还是夜太深，池溟伸手挖了一坛酒出来，掀开酒封，抓着坛子“咕咚、咕咚”就是几大口。他本是不饮酒的，不过有人很喜欢药君孟尝酿的槐陌，说：味不烈，约甘甜，清香不腻可做甜饮。
池溟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仿佛蒙了一层醉意，他额头抵着木牌，声音有些发哑，边饮着酒边断断续续说着话。
“你酒量本来就小，还非骗着我说能饮酒······”
“······一口便醉了，也算是会饮酒吗？”
池溟摇了摇头，笑着：“我不曾听过。”
“你说槐陌最好闻，也不烈，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若你也像槐陌这般······温驯些，便最好。”
池溟侧靠着木牌，一只手拿着酒壶搭在腿上，一只手做出禁声的姿势“嘘······”，“我不会告诉你九妹，你又偷喝了酒，你便倚着我肩头好好的睡。”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当初我年少时，还笑话过老魔尊。我笑他，堪不破情网，身为魔尊，竟一生为情所困，哀哀终老······”
“呵······”
又是许久的安静，魔界的阴风卷过，荧惑草颤了颤身子，抖落一地光粉。池溟封了手上的酒坛，重新埋进了土壤里。他轻抚着木牌上的几个字，头抵在木牌上，声音极轻：“我没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