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阮洛霖把自己沉浸在各种演算公式的海洋里，就像回到了年轻时期，那时候，童梦南还没有去世，他们会共同在课后思考数学和物理难题。
从庞加莱猜想到杨-米尔斯存在性和质量缺口，从质子的寿命到自然界的超对称性，童梦南是个无比温柔的人，从不争吵，只是安静地陈述观点，并且愿意浪费大把时间来听他滔滔不绝。
童梦南喜欢穿白色长款衬衫，不会花太多功夫来打扮自己，最常说的话是：“嘿，阮先生，要来算道题吗？”
是的，她和晓晓有许多不同，即便刻意把晓晓的性格和外貌设定的与她十分接近，她们之间也总有这样那样细微的不同。
就像晓晓更偏爱系带连衣裙，搭配黑色小夹克，每天带着精致的妆面在房间里晃悠，对理科一窍不通，却很擅长制作小甜点。
对了，晓晓枪使得很不错，这是为了她能够活的长长久久，阮洛霖特意给她植入了一系列战斗实用大全，用来自卫的。
晓晓不是代替品，因为她从来都无法成为童梦南。
阮洛霖停下笔，为自己突然涌上心头的感慨万千，而无奈地苦笑着。
目隐者来了，带着新鲜的玫瑰花束和钻石戒指，玫瑰花是从植物栽培园里摘取的，花蕊挂着昨晚的露水。
阮洛霖接过来，把花束暂时插在瓶子里，对鹅蛋大的钻石戒指啧啧称奇：“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钻石，就连维奥拉女王宝冠上的石头也不及它万分之一美丽！”
目隐者表现的很淡然，因为这东西对她而言并不算稀有物品，她的原住地有许多金刚石砂矿。
至于这么大个头的玩意，她是从宇宙航行器的操纵杆上挖下来的，找了几个知名工匠来研磨成型。
阮洛霖把戒指也放到了一边，疑惑地问道：“这么珍贵的东西，确定要赠送给我吗？目隐者，你对我和对别的人似乎有很大的不同。”
目隐者回答道：“天命组织一向尊重有知识涵养的人类，如果一块石头和一束花就能让你提高工作效率，我不介意多带点给你。”
阮洛霖了然地点点头，开始对她交代研究进程：“光帆的确能提供可观的动能，但要把它放在宇宙环境下，就必须考虑单原子撞击的威胁，足够大的星际尘埃可以直接摧毁它。”
他将所有改进方法都阐述了一遍，目隐者没有反对，对他大胆的猜想给予无条件支持。
在阮洛霖夸夸其谈的空档，目隐者仔细观察了桌面上的光帆草图，和她在故乡偶然见到的样子差的不远，看来很快就能实现那个目标了。
“这是什么？”目隐者在草图下面发现了一张素描画。
画里是个美丽的女人，柔顺的黑色长发挡住部分脸颊，在她酣睡的眉眼上留下大片阴影，她的手里紧攥着一本《傲慢与偏见》，白玉似的手指骨节分明，小而粉嫩的指甲透着些许可爱。
看阮洛霖在卖力地演说所谓的光学原理，没听到她说的话，目隐者又指着画问道：“是晓晓？”
样子长的极为相似，都是优雅知性的感觉，但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同。
阮洛霖顺着目隐者的视线看到这幅画，这才惊慌失措地拿起一沓纸，把画藏起来，严肃地说道：“这不是晓晓。”
随便吧，她可不在意这些。
目隐者转身打算离开，留下一句话：“祝你愉快。”
她知道这花束和戒指是为那个机器人晓晓准备的，阮洛霖要在今天向她正式求婚，结为一生一世的夫妻。
可他们对彼此的爱，中间始终隔着难以跨越的鸿沟，就算勉强无视障碍，时间久了也会硌的心口发疼，反反复复，不得善终。
这是何必呢，人类的心思，怎么就那么难懂？
‘咚咚咚――’
阮洛霖在敲房间门，门是反锁着的，他不知道晓晓是否睡着了，在设计之初，为了提高与人类的相似度，他让晓晓也具备了昼兴夜寐的生物钟。
虽然不想吵醒她，但想要赶快求婚的心情已经迫不及待。
半天没有反应，他听到房间里传出轻声朗读的声音：“将感情埋藏得太深有时是件坏事。如果一个女人掩饰了对自己所爱的男子的感情，她也许就失去了得到他的机会……”
这是《傲慢与偏见》里的经典台词，是童梦南很喜欢的书，她经常戴着耳机一边听钢琴曲，一边把书中的内容轻声朗读出来，晓晓竟然承继了这个爱好。
阮洛霖感到哑然，心里的偏执情绪却操控他将门敲得更加大声。
“来啦，来啦。”随着开锁的声音响起，门缝里钻出晓晓的脑袋，“怎么了？今天这么着急？”
阮洛霖将花束和戒指藏在背后，假装随意地问道：“在看书？你读懂了什么吗？我是说……你对爱的理解。”
他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不过晓晓根本没在意这些，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爱，即人类主动给予的幸福感，是指一个人主动地以自己所能，无条件尊重、支持、保护和满足他人无法独立实现的人性需求，包括思想意识、精神体验、行为状态、物质需求等。”
噢，上帝，瞧瞧这优秀的答案！
阮洛霖捂着脸不知道该作何表情，这是他为晓晓植入的文本库里的一段话，如果没记错，应该出自百度百科。
他早该知道结果的，晓晓的一切行为都是数据代码的具现化，怎么可能对爱有更深入的理解？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好了，到这为止就够了，我不想再听你重复背诵那些在网上就能搜到的东西。”阮洛霖阻止了晓晓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
晓晓有点发懵，今天的阮洛霖很奇怪，脾气不是一般的暴躁，平时他不会把这种潜意识表现出来的，这不符合科研工作者对理性思考的要求。
她开着门，呈半拒半迎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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