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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微凉，吹起少女漆黑的长发，宛如波浪般起舞。心情相当高兴，克里丝塔悠闲地走在回住所的路上，无暇的容颜所展现的笑容，如同孩子刚刚得到赞扬一般。
轻盈似燕般，踏着优雅的舞步，在空无一人的路上，虽然手里提着的袋子有些妨碍美感。
……
“那个，剩下的食物人家可以带走吗？”
当这句话从王女口中说出时，无论是即将送走少女的封天言，还是正准备收拾餐桌的雪铃兰，都有些惊讶。
刚才，这位法兰西第一帝国的王女大人是想要打包吗？
将没有吃完剩下的饭菜打包！？
“那个，倒是没什么问题啊，不过……可儿，你很喜欢今天的饭菜吗？”
看到青年微妙的表情，克里丝塔忍住笑意，认真的点了点头。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啦，不过看到饭菜被剩下来不会有一种很可惜的感觉吗？”
“总觉得这样的话从王女大人嘴里说出，让人有些无地自容啊。”
“是吗，那就请当成，人家作为政客虚伪的嘴脸不就好了。”
克里丝塔天真的笑容配合着惊人的话语，让封天言有些难以招架，没有办法做出回答。
当然，青年也没有看出，曾经濒临死亡，因为饥饿而饱受折磨的少女对于食物的执着。
……
望着自己手中的提袋，克里丝塔很珍惜的看着，不过眼中又有些忧虑。
“剩下的还真是多呢，虽然不能浪费，但是全吃下去的话，会变胖的的吧？”
“不过，果然还是不能扔掉食物呢，可儿。”
自言自语叫着自己昵称的王女，自嘲的面容尽显无疑。一双夜色眼瞳中流露着哀伤。
那双夜色眼瞳视线仿佛在看着远处，是人类的视线无法到达的十年前。
也并没有过多久的时间，王女再次恢复了平常毫无破绽的孩子般的笑容。
乖巧，可爱，完美无瑕的面具一般的笑容。
并没有走多久，王女走到了自己的宿舍，相当豪华的地段，即便还是学院的地界，但是只要一眼就能够看出和一般宿舍的差别。
这是学院专门为世界各国的高等贵族所设立的居所，虽然名义上还是宿舍，但是房间内所拥有的设施早已经到达了奢华的程度。
克里丝塔正走到大门口，发现一个张狂的青年堵住了自己的去路，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着不屑于轻蔑。
青年身后的十名护卫，对于自己虽然没有不屑的目光，却冷漠的出奇。
对于这种眼光，来自这种人的目光，少女早就已经习惯了。
“您来了，佛朗索瓦殿下。”
克里丝塔用着标准的礼仪，向上位者表示敬意的提裙礼，向身前的青年行礼。
佛朗索瓦·查理·波拿马，法兰西第一帝国的第三皇子，是法兰西皇帝拿破仑·波拿马与法兰西第二皇后玛丽·路易莎之子。
同样也是唯一拥有帝位继承权的皇子！
佛朗索瓦的地位要远高于作为养子的克里丝塔兄妹的地位。
在法国众多高层的眼里，作为第一皇子的莱昂和第二皇女的克里丝塔，不过是被第一皇后约瑟芬收养用于和玛丽博弈的棋子。
但是无论是这名温婉却没有生育能力的第一皇后，还是没有继承波拿马血脉的克里丝塔兄妹，在这些人眼中都不过是挣扎的蝼蚁。
即便克里丝塔已经将完美的王女这个角色扮演到了极致。将优秀的、全能的、美貌的、优雅的提线木偶的角色完美演绎。
“还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佛朗索瓦身着华贵的礼服，轻蔑的看着少女手中的提袋，嘲笑。
突然，少女的哀嚎声传出，惊醒了寂静的夜。
克里丝塔被诡异的风捆绑在半空中，无暇的面容露出窒息般的痛苦，手中的提袋掉落在地上。
像是在欣赏少女的痛苦，佛朗索瓦嘲讽一般的笑着。
“废物果然就应该好好待在垃圾堆里，为什么偏偏要来凑热闹，难道凑到我们家就这么值得高兴吗？”
诡异的力量卷起的风，将少女架在半空，像是要将少女挤成肉酱一般。
“感恩吧，贱女人，这就是收养你的波拿马家所拥有的血脉之力，对于让你见到这般强大力量的本大人，好好的感恩吧。”
这就是继承了卡托斯·普勒克斯的第六纪元的世界君王的力量吗，还真是讽刺。
克里丝塔难受的面容，夜色的眼瞳深处，闪过了别人难以察觉的自嘲面容。
卡托斯的血脉啊，还真是怨恨不起来呀！
这支血脉，这个名叫波拿马的家族，果然还是无法去怨恨，对吧，妈妈？
依旧忍受着痛苦，忍住了去叫喊的王女，视线中像是勾起无限的哀伤，并非对于自己处境的自嘲，也并不是对他人的怨恨，仅仅是在向不公的命运诉说。
一个铭刻在记忆中的故事。
……
1799年，法国，阿尔萨斯贫民窟。
每一天，这里的人们都在为着食物发愁，为着如何能够得到足够的黑面包和水，活下去而发愁。
脏乱不堪的街道，随处都是垃圾，衣衫褴褛的人走在这条街道，像是死尸一般晃荡。
幼小的少女鼻青脸肿的依靠着墙，爬回了家，身上宽大的成年女性的麻布衣服破破烂烂。
还是没有守住，幼小的少女忍不住眼泪，发自内心的怨恨自己，要是自己不是怕疼，或许那群人在多殴打自己一段时间。
就能够让他们解气，就能够守住了吧，那块自己乞讨一天得来的法式面包的下脚料。
虽然只有一小块，但是闻起来真的好香，是自己平常所珍惜的黑面包所无法相比的味道。
要是妈妈能够吃到的话，该有多好。
这是幼小的少女心中此刻唯一的愿望，这是踉跄回到家中，拼命忍住眼泪，那张稚嫩懊悔的面容上所展现的唯一想法。
破旧的房屋，或者说这不过是一间已被人遗弃，历经不少岁月的废弃房屋。
屋内破旧的墙壁似乎在不久前被人修整过，那是躺在床上的妇人在前不久还能移动的时候，为了给自己的两个儿女更好的环境所作出的努力。
但是此刻的她，已经再也没有这个力气。
“我回来了，妈妈。”
幼小的少女强颜欢笑，宽大的衣袖挥去眼泪，亲昵的跑到残破的木板床边，拉住了妇人的手。
虽然分外粗糙但是非常温暖的手。
“可儿，你脸上的伤？”
勉强撇过头就像是用尽了力气，妇人虚弱的看向自己幼小的女儿，语气心疼不已。
“嗯……是摔伤的！今天可儿出门太快了，自己被衣服绊倒了。”
幼小少女露出顽皮的神色，慌张的掩饰，并且在挥舞着自己宽大的衣袖，显示自己的不满。
“都怪妈妈，要是有钱给小可儿买一身可爱的衣服，也就不会被我的这件旧衣服绊倒了。”
“嗯，所以……妈妈要赶快好起来，然后给可儿做一身好看的衣服。”
没有回应幼小少女的要求，妇人心酸的躺在床上，要是自己能够在努力一点，这个身体能够在支撑一段时间。
至少能够让作为哥哥的莱昂，成长到能够照顾自己和妹妹的时候……
但是，上天却并不会任由人类任性，在三天前强行剥夺了妇人绝大数的生命，让这个本就贫弱的身体，连动弹都是问题。
“我回来了。”
门外传出了男孩稚嫩的声音，较之幼小少女还要严重的伤痕挂在莱昂的脸上。
有所不同的是，男孩破碎的衣衫里藏着一块很大的黑面包，是足够三人一天的分量。
没有过多言语，莱昂拿出自己怀中的面包，递给了坐在床边的妹妹，然后离开去水缸舀水。
幼小的少女，将面包撕碎，轻轻送到妇人的口边。但是妇人却没有张开嘴，轻轻摇了摇头。
“我的可儿，还没有吃饭吧，莱昂也是吧？”
“才没有妈妈，可儿刚才吃过了啊，有人……有人送给了可儿一大块香喷喷的面包，是高级的法式面包哦，所以……所以，可儿一不小心就吃光了，所以……”
幼小的少女拼命的辩解，向妇人解释，自己已经吃的很饱，然后拼命的请求，自己躺在床上的母亲，能够吃些东西。
妇人怜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嘴角有着慈爱的笑，那是世间最美的笑容，有着繁华打扮的王后也无法比拟的笑容。
是名为母亲的人才拥有的笑容。
“那真好呢，可儿，高等面包很美味呢。”
拼命的回应着母亲的话，拼命的点着头。
“嗯嗯，就是那样呢，所以妈妈也要吃了东西赶快好起来，然后我们一起，去吃更好吃的东西。”
“是啊，一家人能够一起去吃美味的东西，想想都觉得幸福。”
不，或许是一种超越幸福的心情，无法言喻的美好。
虽然妇人脸上有着恐怖的划伤，要是没有这些划伤的话说不定是个难得的美人吧。但即便如此，在幼小的少女心中，母亲此刻的面容，这样的温婉的笑容。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面庞。
是任何人都无法相比的美丽面容。
寂静的贫民窟开始躁动起来，无数的游民和暴力青年被驱逐，华丽的奏乐响彻这条街道。
雍容华贵的美貌妇人在上百个随从的护卫下，走向破旧的贫民房屋。
约瑟芬·博阿奈尔将自己的随从留在了门外，自己独自走进了这间房间。
与作为法兰西帝国的第一皇后的她，按理应当完全没有交集的房间。
“你来了。”
看到门口尊贵之人的降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妇人露出温婉的笑，就像是在看一个分别已久的老友。
完全没有想到这样尊贵的人会来到自己家，年幼的少女有些不知所措，畏畏缩缩的站在床边的角落。
“是你让那孩子寄来的信吧。”
约瑟芬用眼神看了一眼站在房间另一侧的男孩。
躺在床上的妇人略带歉意的笑容，像是在表达自己为此打扰了约瑟芬。
“他叫莱昂，和克里丝塔是双胞胎，是我可爱的大儿子。”
说道自己的孩子，贫寒的妇人露出自豪的笑容，仿佛拥有着全世界。
“你是想让我收养他们吗？”
约瑟芬看向妇人的眼光充满了不确定，对此深表质疑。看到妇人轻点头，表示正是如此，约瑟芬更是露出嘲讽的笑。
“这是什么意思？在可怜我，还是你还在怨恨我，想把两个噩梦塞在我身边，让我无法安眠？”
听到约瑟芬的反感，奄奄一息的妇人露出了乞求的目光，说着讨好的话语。
“我只是想让这两个孩子活下去。”
“为什么来找我？你不怨恨我吗？”约瑟芬看向妇人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解，想要得到自己的答案。
“因为只能想到你了，我所能拜托的人也只有你了，而且……我从未怨恨过任何人。”
没有任何谎言，那张充满伤痕的脸容上的笑容，有着能够让人自惭形愧的力量，到底该如何去怀疑这份已经到了生命尽头的笑容啊？
约瑟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紧接着，妇人略有伤感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口气有些遗憾。
“要说我有什么怨恨的人的话，那就应该是自己了吧，对于……没有办法亲自抚养两个孩子，看着他们慢慢长大成人的怨恨……”
如果可以，如果有一个机会，自己能够看着两个孩子在自己身边快乐的追逐、成长获得自己的幸福。
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个人生。
这是名为艾丽诺尔·德努丽的温婉伟大的女性所渴望的，最为幸福的人生。
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约瑟芬没有在和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女性多说一句话，因为艾丽诺尔再也无法听见任何人的声音了。
在向约瑟芬恳求自己的心愿后，离开了这个世界。
没有过多的废话，约瑟芬冷眼看向守在床边的幼小少女和站在房间另一侧的男孩。
“从今以后，我可以是你们的母亲，但是我只喜欢听话、能干的孩子，对于没用的东西，我是不会收留的，那么，你们的选择是？”
幼小的少女充满了悔恨的看着床上渐渐变得冰冷的女人，内心仿佛被撕裂一个大口。
到最后，母亲还是没有吃一口东西，没有享受到食物的滋味。
其实幼小的克里丝塔早就明白，就算把那块美味的面包保护下来，母亲也不会有任何好转，死神也不会通融一秒。
但是最后的最后，那可是自己所能够找到的！能够表达的！
自己所向这个世界自己最亲爱的人，所表达的最后的心意！
没有在意幼小少女悲痛的哭泣，没有去管不久前才和自己交谈的女人的离世，约瑟芬的声音依旧冰冷。
“那么，你们的选择是留下来陪那个死了的女人吗？”
站在一旁拼命忍住自己情绪的男孩，眼中做出了决定，忍住自己即将崩溃的面容做出了决定。
“从今以后，我们愿意侍奉您，约瑟芬皇后。”
满意的点了点头，约瑟芬看向幼小的少女，有些厌弃的看着少女手中的面包。
“扔了它。”
少女幼小的身躯颤颤发抖，拼命忍住抽泣，眼泪却像决堤一般喷涌而下，小小的脑袋拼命的摇晃。
那可是母亲最后，到最后都舍不得的东西，自己怎么能够扔掉！
自己如何能够扔掉！？
啪！
响彻房间的声音，幼小的少女脸上感到火辣辣的疼，男孩崩溃的面容对着自己。
“我已经失去了母亲，在我拥有生命的时间里，我不想在失去妹妹，所以克里丝塔，无论你选择留在这里饿死，还是出去被野狗咬死，我都会陪着你。但是……”
如果可以，我更想看着你活下去！
活下去，去享受未来的生活，去享受逝去的人所寄托的，活着的人所拥有的未来的人生！
看着莱昂崩溃的面容，克里丝塔忍住了哭泣，死死攥住手中的面包，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幼小少女小小的嘴中拼命的咀嚼着，吞咽着面包，将这苦涩的、难以下咽的东西塞进嘴里。
不顾他人的目光，没有一丝形象的，只是想将这块难以下咽的黑面包吃下去。
将面包全部塞入嘴中，忍住苦涩的泪，幼小的少女看向约瑟芬，眼神中有着让人无法移开的东西。
“请原谅我这一次，约瑟芬皇……母亲大人，请原谅我最后一次的任性，从今以后我会很乖的，并且会比任何人都优秀，做一个能够让母亲大人自豪的女儿。”
“那就这样吧。”
打扮华丽的妇人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轻点点了点头，示意两个孩子跟自己离开。
幼小少女和哥哥莱昂跟随着约瑟芬，静静的离开了贫民窟，没有再说一句话。即便自己生活的居所，那个至亲的人所逝世的地方，大火漫天。
已经没有必要回头了。
因为那不是大火中，那名伟大女性所期望的，所以没有必要回头。
今后，幼小的少女决心会活出自己的人生，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幸福人生！
值得‘她’为自己骄傲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