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出现了!”
苍家族长领头,另两大族长在左(王家打头的是那执法长老,王族长估计在人群中接受治疗呢),三大妖王在右。这些人各用奇术异法或飞或漂在湖面上,离岸边有个十来米的距离。岸上,四大家族的族人与三大妖王的族群皆站在岸边,空气中传来压抑的肃杀、寒冷。
“贫僧一直在这,何来终于出现一说。”
我躺在一个大水团上面,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十八师傅的背影。
这时,沧海月明珠带着昏迷的赵一凡来到身边,我看了一眼面无血色的赵一凡,还好,在灵宝丹的作用下,身上的六个窟窿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仅剩下衣服上的六个破洞。
“别咬字眼,我问你,为何来我霸都地界?”
“往年云游至此,并无目的。”
“既然没什么目的,那为什么不事先通报?”
“贫僧来此……至今三百六十二年,对你们可有影响?”
十八师傅有问有答,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知道肯定平静如湖水,寡淡如雨滴。
那边暴躁的王姓执法长老,莫不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咋呼起来:“没影响难道就算了?我刀架你脖子上,就算不杀你,这能行吗?你知道什么叫恐吓吗?”
王家执法长老这句话,楞是让己方所有人拉长了脸,满脸黑线。
有你这么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吗?在座的好歹都是大佬级别的人物,你站在这里就等于是代替王族长代替整个烈风王家,你现在说人家一只孤独流浪过来的次妖在恐吓你,这说出去多大家族的脸?
就算事实如此,也不能这么承认啊!是人是妖,可都是要个脸面的。
王姓执法长老绝逼是第一次见识这等场面,此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不妥。我觉得这是因为他执法长老的身份,讲究的是依理依据、一切嫌疑都算证据,有证据就理直气壮,却忽略了其余大佬们的心理感受。
此时他还在逼逼叨叨:“恐吓也是一种犯罪你知道吗?你让我们这些本土势力怎么想?你不能仗着自己势力强大就为所欲为啊对不对?欺负我们打不过你是吗?我们单挑是,不是你对手,但是我整个霸都,强者无数,你觉得你能讨得了好处?”
……
这下,所有人都寒着脸看着这王姓长老,有些人手下握拳,大有除之而后快之意。
师傅静静地站在湖面上,等着王姓长老说完。随后微微欠身,说道:“强大的挂在脖子上的不一定是刀,也有可能是符。”
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十八师傅作为一个强大的次妖,居于霸都,无形中也是震慑了周边,让很多外来邪恶势力不敢轻易冒犯,谁知道这么一尊次妖大大是不是这个地方的保护神呢?冒然侵犯就好像是一个普通傻逼拿着颗白菜跳到老虎园里,去试探老虎吃不吃素一样,单纯得可爱。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杀了次妖的族群后辈,他却没有立即追究你们,你们不应该感到庆幸吗!
不能再由王姓长老继续丢人现眼,乌天画罗接过话茬,问道:“次妖前辈,就问您一句,若我们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您会离开霸都吗?”
师傅摇了摇头,无声回答。
“这是为什么?你真的想与我霸都死战一场?”苍族长质问之声,如雷贯耳。
“贫僧在这里呆了三百六十二年,从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再离开。或者说,以这副驱壳离开。”
世人皆知,归海一族族长是个次妖,还差一点点就能蜕变成大妖,藐视天地的存在。可是呢,就这一点点,却如天堑鸿沟一般难以跨越。十八师傅,是想在霸都一直呆到他变成大妖为止。
这特么就尴尬了。
霸都众人静默不语,估计都在思考,干不干?干不过怎么办?
“师傅……”我本想起身,却发现四肢都离家出走了,只能微弱地发出一点喊声。
“徒儿。”十八师傅转过身来。
“真的不能离开吗?”我咳嗽起来,又是一股腥稠的鲜血从嘴里涌出,师傅见此,从指间弹出一颗水滴进入我的嘴中。顿时清凉之感从口腔蔓延到嗓子里,整个内脏都舒服了。
“师傅,我都说了只要他们让出三天时间,我们就走,您给我点面子嘛,打架什么的多不好……”
“徒儿,你说三天后为师去哪里?”
“回东海啊,你的后辈都在那等着你呢。”
师傅摇摇头,眼中有些苦涩:“从我没有出面救他们开始,我就不再是他们的族长了。我只是明教寺的一个普通扫地僧,仅此而已。这三天法事,只是为了还请旧情,了清俗缘。”
“您真的不在乎归海一族吗?”
“在乎啊,”师傅双手合十,不知道是不是默念了句经文,言语中满是沧桑,“可是,人生在世,在乎的太多了,为师做不到对众生平等,只能择最重要的去维护。”
我很疑惑,师傅你入了空门应该四大皆空才是嘛。
“什么是最重要的?”
“所在乎的认同感。”
“认同感?”
“对,这是为师最大的心魔,不可抵挡的心魔,终我一生都渴望灭除的心魔!”师傅说这句话的僧袍飘了起来。
身后传来“嘭嘭”数声爆响,却是那伙人见师傅背后大开,进行偷袭了。
不知道那些人用了什么招式,只见到僧袍背后一圈圈彩色的波纹朝着空中和水面震荡散开,而僧袍却没有受损分毫。不是这些妖王族长太弱,而是十八师傅太强。
“徒儿,你要记住。世间生灵,你所在乎的认同,即使是碎石也是高山。你所不在乎的评价,即使是巨兽也不过是蝼蚁。”
“得不到他的认同,为师至死也不会离开这片土地。”说这句话的十八师傅,坚毅的像一个倔强少年,像那个在家里受到无数白眼歧视而不气馁的少年,像那个离家很多年依然努力渴望被认同的少年。
可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看着天空中水龙嬉戏而静默无语的老者。
认同就这么重要吗?
我仰着头没有再看十八师傅。他已经转过身去迎战了。
这场战斗会让他得到他想要的认同吗?不会。我知道不会的,因为湖底下那条巨龙给我的感觉太过洪荒遥远,是一种不可想象的存在。十八师傅只是一个次妖,就算次妖再强大,也只是一个次妖。
不知道谁取的这个称谓,次妖,残次的大妖吗?呵呵。
我的师傅,次妖,归海十八,不会得到巨龙的认同的。
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这个结论想想就令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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