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无声

钻出树林的时候,李修看着前方的天文台,内心有点小小惊讶。看书上的图片,看别人的照片,都没有亲身到现场这种感觉。

只有自己融入这片世界,才能真正体会到世界的伟大。

天文台大门在近路出口的侧面,正对着通往山下的盘旋公路。玻璃圆顶,白色墙壁,犹如一座大堡垒。

因为天文台刚开放,大多数人还不知晓,显得有些冷清。再说现在天气这么热,大家进了公园后,都是找阴凉的地方野餐,很少爬上高山。

“快点快点。”谭雪琳站在天文台门口,招手叫道。

高志文不擅长运动,光是爬上山,腿都差不多废掉了,现在还让他快点?开玩笑吧?板着一张脸,没骂人就不错了。

其他人还好,在爬上来后,一副兴高采烈模样,特别是王燕燕,觉得很稀奇,看到什么都要惊叹一句。不过他的惊叹都是那种没有精神的惊叹,引人发笑。

可能昨天有没睡吧。

看着大家都朝着天文台走去,李修蹲在原地喘气。确实需要好好锻炼下了,体能连个女生都比不上,万一哪天的体育课是男女五百米长跑呢?他可不愿跑在班上女生的最后。

“你们先去吧,我先喘口气。”李修看着回头的王云超说道。

王云超笑着说道:“那我们先进去了。”说着,跟在赵文娜的背后进入天文台大门。

看了下地面的草丛,李修干脆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树冠。

夏末的阳光铺下,却被一片片绿色挡下,可阳光不会容易屈服,穿透叶面,令她更为鲜艳多姿。侥幸的部分阳光从细缝落下,落在地面,宛如繁星点点,点缀着柔软草地。

阳光的热情,林木的恬淡,山风的清爽,全都集中在这里。如果能有一杯茶,就能享受人生了。

李修靠着树干,很喜欢这份惬意,看着蓝天,很想闭上双眼,小憩一会。

这时,一个身影从天文台正对面的路口走过来,行色匆匆,绕过天文台的另一边,来到天文台的后面。

天文台外面没人,宛若一副静止图画,她的出现好比平静水面落下的石子。当涟漪打破平静,李修不注意都难。

短发,白色淡青渐变长裙,压着太阳帽,低着头,害怕被人看到,左顾右盼,走的很快。

好像韩玲,特别是侧脸,还有这身装扮气质,与她太像了,可仔细看的时候,人已经进入树林不见。

李修站起身,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确认一下是不是她。

来到树林边,发现一条小路,李修快步前行,小跑了一会,来到树林边,树林那边有条踩出来的小路,弯弯曲曲,没有发现少女身影。

可能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吧。

小心钻入树林,李修慢慢前进。这条小路通往未知的前方,仿佛每一步都是新的世界,一边前进,一边观察周围,希望能看到树林中有一抹白色飞过。

走了一会,前方一片野生枫杨树林。

这里距离天文台有点距离,看不到,也听不到另一边的声音,仿佛另一个世界。山下的喧嚣也被树叶遮挡,看不到大楼,看不到车水马龙,只剩下宁静与内心的躁动。

在树林中,少女站在那,右手压着帽子,不让风吹走。随着风,她的裙子轻轻摇动。

李修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的少女,没有出声,在这一刻,他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

如果把树林换成舞台,蝉鸣换成观众的鼓掌,这不是一年前吗?

记得那是学校的文艺演出,她站在舞台前,演唱了一曲,李修站在幕后帮忙拉幕布。在她唱完后,李修一边拉着控制幕布的绳索,一边看着舞台上的她。

同样的背影,同样的心。

今年热天来的迟,原本八月成熟掉落的枫杨果,推迟足足一个月才成熟。树上挂满一串串的果实,沉甸甸,风吹过,枫杨果穿着华丽舞裙飘落,在空中旋转着,交织着,欢快地跳着,舞着,犹如九月精灵。

少女慢慢抬头,看着落下的果实,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意。

地面落了一层枫杨树果,凌乱不堪,也不知道又有多少能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摘下帽子,少女吸了口气,张开嘴,唱道:“啊——,啊——啊咳咳咳……。”

她在练声,可是嗓音不大好,而且才唱了不过几秒,便咳得再也唱不下去。

这不是韩玲的声音,不是她。原本李修对面前与韩玲相似的少女抱有幻想的,可是在听到这声音后,他打消了幻想,自己看错了,她不可能是韩玲。

韩玲不会唱得这么难听!

咳嗽停止了,少女再次吸了口气,继续唱:“啊——啊——啊——。”

突然,声音嘶哑,又唱不出来了。

李修摇了摇头,少女的嗓子有问题,平常说话还没多大问题,要想唱歌的话,几乎不可能。

除非她能克服困难,天天练习,或许有一天能见证奇迹。现在他能做的,只有在心底为她祈祷,祈祷她的嗓音会好起来,能再次唱出婉转的声音。

“呜呜呜——。”少女试了十多次,都没能成功唱出婉转圆润的声音,一时呜咽出声,不能自已。

少女双手捂着嘴巴,不想让自己哭出来。堵住哭声,可是眼泪却出来了,令她无从堵起,更为伤心。

李修看着少女,没有出声。他看出来了,少女很喜欢唱歌,可是现在嗓音成了这样,唱不出来了。丧失了最为珍惜的东西,谁不伤心?

突然间,李修的脑中冒出无数念头:跟韩玲一样喜欢唱歌,难道这也是巧合?又或许,韩玲正是因为无法唱歌,所以才躲着自己?因为她还记得自己的演唱会。

又或者,眼前的少女,就是韩玲。

她就是车祸之后的韩玲。

想到这里,李修怎么也不敢相信,韩玲竟然变成这样子了。

李修很想叫一声小玲,可是他却不敢打扰她。

哭出来或许会更好。

“呜呜呜——。”少女哭的很伤心,蹲在地上,任凭枫杨果落在她的帽子上。

嗓音都毁了,还怎么唱歌?不是咳嗽就是突然嘶哑,对于喜欢唱歌的她来说,无疑是绝望深渊。

在印象中,好像除了那次韩玲哭了外,其余时间她都在笑,反倒忘记了她的哭是怎样的。

哭着哭着,声音又嘶哑了,只剩下抽泣。

失去自己最为宝贵,最为诊视的东西,谁都会伤心。特别对于歌声就是一切的韩玲来说,尤为伤心。

或许她还想要一场属于自己的演唱会。

听着哭声,李修慢慢说道:“我记得小玲很喜欢笑的,就算未来一片绝望,也要笑着显露自己的勇敢。”

少女听到背后有声音,吓了一跳,慢慢回头,悄悄往后瞥了一眼后,突然往前跑去,钻入一排冬青组成的树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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