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 星迷云台(三)

君如玺的眼前忽然充满了红纹。平生第一次,他亲眼看到正面向他施展的“流星照我发如霜”。和他在白虎夜宴上看隋枫施展的剑法,观感上有着明显的区别。他清晰地感到了双眼的充血。那是随风激发的剑气在刺激他的视网膜。视野中的一切,变成了红色。一道流星过眼的剑光,从天际划过,将落未落,凝而不散。

“这不仅是一招剑法,这是一幅画卷!”君如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流动的剑光。这是一颗在漫天红霞中闪过的流星,穿过乌云和彩虹铺展的天空,在夜色将至时,在夏日的雨后,带着一股绝美而悲怆,从空中坠落。他的心中,忽然充满了美丽的悲伤。他仿佛看到一个在夏日雨后,冲到旷野中的小孩,双臂张开,渴望地等待着流星的到来。在小孩的眼中,流星里含着他所有的憧憬。但是流星到来的时候,他的头发已经雪白。

隋枫的剑在出鞘的时候,他的剑气已经到了眼前,令君如玺的双眼充血。视野的失灵,令君如玺失去了捕捉剑法动向的时机,令他可以将这一剑行云流水一般地演绎出来。先控制,再攻击,剑士克敌制胜的风格,被隋枫演绎得淋漓尽致。但是,星迷白玉京的内涵远远不止如此,他不只在舞剑,他还在作画,甚至在吟咏着行歌,他在寻找着心中另一个世界。此刻的他,超然物外,即使君如玺的领域也无法囚禁住他奔放的剑心。他的剑心在星空,在云梢,在九天白玉京,悠然飞过。

平生第一次,君如玺感到自己如此平庸。在真正的剑法天才面前,他用尽心力,甚至不惜偷换臂膀而钻研出来的剑法,犹如小孩子拙劣的涂鸦。在他的心中,轰然涌过千百万招剑法,但是,没有一招剑法足以抗衡隋枫的剑。哪怕拔剑出鞘,他都会感到羞耻。千辛万苦才终于取得对抗隋枫的绝对优势,君如玺以为自己拥有了所有的胜机,但是面对这一招流星照我发如霜,他被打回了原形。

“喔——”第一次看到隋枫出剑的江湖豪杰们,发出整齐而气势磅礴的惊呼。天成剑法,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成剑法!一定就是它!他们听到了剑道悠然婉转的轰鸣。那不是君如玺通过剑之领域捏造出来的私人剑道,那是充斥天地间真正的剑道,三千大道中的唯一。隋枫的整个人与剑道融为一体,划空而过。剑之领域中的法则,对其全部失效。他的这一剑,几乎将君如玺的剑之领域肢解!

“我的天啊!”九天之上,飞天宝船中,杨烨和抱葫芦的小孩同时发出了震惊的吼声。他们没有能看到白虎夜宴中一剑败晁错的隋枫。无缘看到那一夜的星迷白玉京。但是,他们看到云台之上,隋枫全力施展的这一剑:他将所有的精气神都淬入灵舞剑,全心全意使出的这一剑,立誓挑战比自己高三重境界,手握地藏剑,想要君临天下的君如玺而出的这一剑。

“就是它!就是它!”杨烨的眼中泪水流转,“如果让我选择,我要死在这一剑之下!”

“杨烨!”抱葫芦的小孩惊惧地望着杨烨,“你谈到了死亡?为什么?你难道希望放弃永生吗?”

“你感到了吗?”少帅的脸上露出飘渺而向往的笑容,“凡人易老。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对于时空的转变,有着精妙入微的感情。他们的剑法中,饱含着对生命的挚爱。这种挚爱之情,让人同时感到幸福和悲伤。流星照我发如霜!这是我们仙界,永远失去不可追的东西。只有死亡,才能让这一切重新在我们的心里活过来。”

“小枫爷,耶——!”看台之上,星命少年们疯狂地高举手臂,不要命地大叫了出来。果然还是小枫爷最厉害!他们本来为隋枫担足了心事,但是,当他拔出灵舞剑,他们都放了心。他们甚至为自己刚才的担忧感到羞耻。怎么能怀疑隋枫的剑?正是他的剑带着他们杀旱魃,灭仙人,斩童畴,闯天墓,收妖兵,创造了所有的星命奇迹。今天,在云台上,同样的奇迹仍然会上演。他们开始遗憾自己必须在隋枫胜利之前,带着月锦筱逃走。否则,他们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一直等到最后,等到隋枫一剑斩杀君如玺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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