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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我正躺在一家医院的病床上，不为治病，不为养伤，只为等死。我右手边的床位上，早已空无一物。原先躺在那张床上的老头，前几天已经去十殿阎罗那里报道了，估计现在正在批投胎的手续，不过凭他做的那些破事，铁定只能往“畜生道”发展了。
听说他当年是个大毒枭，被抓获后花了大价钱请了个牛笔的律师为他诉讼，这才免去死罪改判终生监禁。不过活着的罪，死后也一定会算清吧。
我和他似乎有许多的共同点，但我只能算是个小混混，偷窃得来的那点小票子，却还没有他贩一次毒挣的前的零头多，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比我合法一点，至少他挣钱属于交易，“一分钱一分货”……
忘了介绍我自己，我叫陈玄，父亲给我起的名字。但自从在我三岁的那年他被暴徒打死后，我就很少提及他了。不是因为我会因此而伤感，而是我对他的印象就像是一张本已模糊的照片打上一层厚厚的马赛克。他死后，他所在的单位给他颁发了一个烈士证书，这一切母亲在我成年后才告诉我。之后？似乎就没有之后了……
那个叫作公安局的地方还是如原来一样的冷清，惨白的白灰墙也不知道在诉说着什么。只是摆在里面的一把椅子，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再无人坐了。
父亲死后，我的母亲独自将我抚养长大，生活的艰辛任没有将她打垮，可能是因为她还有一缕希望存于人间吧……
当我问起父亲的去向时，母亲总会轻抚着我的额头对我说：“傻孩子，爸爸去出差去了，要去很长时间呢。你只要乖乖听话，爸爸一定会回来的哟。”
我把“出差”当做了一名劫匪，而能从它手上救回爸爸的筹码就是“乖乖听话”。我努力变成一个品行兼优的好学生。“尊敬师长、团结同学、积极参加公益事业”等等的头衔莫名奇妙的被扣在了我身上。它们和满屋子的奖状一样，只是筹码，让我爸爸回来的筹码！
日子一天天过去，“出差”还没有把爸爸放回来的意思，我也渐渐的忘了这件事。当我高三时，那个她鼓起勇气向我表白，这也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的表白。
老话有时候真的很灵验“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的心跳得好快。斜眼看着她，她的脸真的好精致。我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红着脸点了几下头。
在与她相处的那几个月里，我的情商进步飞快。原本木讷的我，也开始慢慢学会细致入微的爱护她，把她当做一朵鲜花一样爱护，一朵属于我自己的鲜花……
有一晚她依偎在我怀里，我们说了很多话从，苹果说到了京巴的养殖。砰的一声电灯坏了，整个屋子变得漆黑，她身上那股不知名的香气，又散发出来。好香！我缓缓的脱去她的衣物……那晚，我吃到了全世界最好吃的果子。
直到高考的前一晚，这一切都变了。原本我们已经计划好考同一所大学，等工作之后就永远在一起。我来到她家手捧着玫瑰花，想在高考前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她当初给了我一把她家的钥匙，我用钥匙缓慢的打开了门。客厅的地上都是一些衣物鞋袜，但我仔细一看，这其中夹杂了不少男性的衣物，两种衣物相互交织还能看出踩踏留下的脚印，伴随着卧室里传来一阵阵的呻吟声……
我想一脚踹开门进入，怒斥这个我曾经最深爱的人。但我最终还是屈服了。我还是想再试试能不能挽回这段已经破碎成粉末的感情。
这时一个电话忽然响起，“喂小玄，再过几天你就要高考了，有些事妈妈也该给你说了。”
我小声的应道：“妈，有什么事你说吧。”
“其实你爸爸他当年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几个小混混给打死了。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敢对你说。现在你长大了，也该让你知道了。不过我们小玄如今也成了个男子汉，妈妈也就知足了。”
我的手随着心一松，那束鲜花掉落在了地板上，我淡漠的跌撞出了那扇门之后，我仿佛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那年的高考我没去参加，只是在酒吧度过了几天醉生梦死的时光。我不愿再去复读，只是干坐在家里或躺在酒吧的过道上尽情的呕吐着喝不完的苦酒。
我成了无业游民，原本不敢沾的烟酒，现在都随身带着。含辛茹苦把我养大的母亲被我气出了心脏病，抢救无效死亡，在她死的时候，眼睛都未闭上，似乎残存着一丝幽怨。在母亲的葬礼上，我没有掉下一滴眼泪，更发出过一句忏悔。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酒，看着她的墓碑。
为什么我的父亲会被小混混给打死！为什么我对她那么好她却会背叛我！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待我！
我不知道。我不再去想这些让我头疼不已的事，只能依靠着酒精麻痹着我还未消逝的灵魂。
几年之后，由于坐吃山空，我把自己蜗居的房子给倒卖了出去。如果说当初还算是个无业游民的话，此刻我的成了个无家可归只能露宿街头的流浪汉。白天在天桥洞中凑活一下后，晚上就到了我活动的时光。
没错。我染上了盗窃这个习惯，成了一名职业小偷。我不屑于去评价它的好坏。哪怕这件事本事就会受到道德的谴责，但它至少养活了一个社会已经不需要了的渣滓，使那一小块渣滓还不至于惨死街头。
我进入了一户人的家中，居住的应该是老年人。液晶、智能手机这些年轻人的玩意都没有在这个小屋子里出现过，反而是一些都出现了霉味的旧家具充斥其间。
我翻箱倒柜的找了好一会，总算找到了几张红色而熠熠生辉的“毛爷爷”。正当我准备功成身退的时候，屋内的人似乎被这叮叮当当的动静给吵醒了，打开屋门，按下电灯的开关，抬头就看到了捏着十几张百元大钞的我。
“好你个小偷！连我老婆子的保命钱都偷，我跟你拼了！”随即，老太太一把踱了过来，抓住了我手里的钞票死活不肯放手。
“去你的！”我反手一推把她带离了原先的方向，老太太的太阳穴撞上了一把椅子的棱角处，鲜血流得满地都是。我预感到大事不妙，带着老太太的那十几张保命钱，快速逃离了案发现场。
大概又过了半个月，警察还是靠着高科技手段找到了我。我知道我早晚会被抓住，但这一天来得实在是太快了。
法院判了我死刑，缓期两年执行。我没有想过好好表现争取活下来，因为我这一生的罪孽，我自己都感到它像一座巨山压着我，我只想死。而法院和法律无非只是让我多活了两年而已。
在漫无目的服刑的一天，正在打饭时，我突然全身无力，，觉得眼皮像沙包一样沉重，整个人没有征兆的重重倒在了地上。
当我再次睁开眼，就来到了我躺着的这张病床上。我在睡梦中，无意听到医生和护士在谈论着我的病情，说这叫做“机体萎缩速衰症”十分的罕见。最终患者会因为器官衰竭或舌根后肌肉萎缩堵塞呼吸道而死。
这或许就是惩罚，老天对我应有的惩罚。我的罪孽只能靠折磨来抵消，我的愧疚只能靠不休止病痛来消除。
我能清晰地捕捉到自己的咽喉肌慢慢放松，再也无法松紧，自己的呼吸肌也渐渐像失去弹性的橡皮筋一样软弱无力地平铺开来，我要死了……
好难受！好难受！
我想我的爸爸！我想我的妈妈！我想和那个已经为人母的她重现再开始！
只是这一切都太迟了！太迟了！
如果有来生，我想做一个好人……
就这样，我在病痛的折磨下带着悔恨与悲凉，慢慢的停止了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