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温澜

这是我将自己锁在房间一言不发的第七天,枕头旁的手机早已低电量自动关机,窗台上的日历被我划去一天又一天,床上乱七八糟的堆着衣服,裤子,以及各种颜色的手提纸袋,还有书,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空矿泉水瓶,拖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踢到了床底的中央,我爬进去弄得满头都是灰,才将它捡出来套在了脚上。

这七天来只喝水一切食物都不吃我终于在有生之年第二次减肥成功,一次是前年住院一个月,发烧到晕过去,另一次就是现在,我觉得这个时候的我应该拍个照片,然后发个说说显摆一下,“要么瘦要么死,这次终于不用死。”但却又觉得过于肤浅,尤其是在失恋的情况下,我不能让秦淮知道那么傲娇的说着分手一脸挽回余地都不留给他的我原来这么怂。

爱秦淮这件事于我而言是一件容易上瘾但又永远无法过瘾的事,所以在这瘾还未深入骨髓之前,必须地及时地将它脱离开来,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从母亲躺入重症监护室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我和秦淮之间只能这样,也只能是这样。

秦淮的家里人都不喜欢我。

所以第一次见面,我左手提着挎包,右手拉着行李箱,他们都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吃力的我,没有一个人帮忙接过我手里的东西。

所以穿着长款厚羽绒服的秦淮当然不冷,而第一次从南方来到北方,为了显得瘦一些高一些,只穿了一件薄薄驼色大衣的我冷得直哆嗦,但他们的眼里只有秦淮,“淮淮,累到了吧?”“淮淮,吃饭了吗?”“穿这么少,冷不冷?”“这次回来呆多久?”

所以我礼貌的“奶奶好!”连敷衍的“嗯。”一声的应答都没有,似乎在秦淮奶奶面前我就是空气,不对,应该是飘散在空中的尘土,所以她才压根儿就看不见。

所以他们平时都说普通话,我到之后所有的交流立即变成地方方言。

所以我在秦淮家呆了5天,就前后饿了三餐的肚子。

所以秦淮的爷爷还将我拉到一旁说,“温澜。你配不上我家淮淮!以后别再联系!”

所以走的时候我说再见没有一个人搭理我。

但我居然没有如往常一样的固执,拖上行李箱扭头就走,闺蜜们都说不被家里人祝福的爱情是一定不会长久的。

但是我不信。因为日子是我和秦淮在过,而不是和他的家人。

我只是不明白秦淮的家里人为什么这么排斥我,在我们第一次见面,双方还未接触,我也还来不及示好的情况下就判了我的死刑。

但是后来事实证明闺蜜们说的对。

回来的火车上,秦淮告诉我,家里让他尽快和我分手。我问他那你也是这个意见吗?秦淮摇头,他暗淡的眼眸发出好看的亮光,“温澜,不用管他们的意见。我们好好的就行,等到30岁,我还是没结婚,到时候就是他们来催我们了。别担心。”

“那这之前呢,你就假装和我分了手?”

秦淮看着我眼里的湿润,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坚定的点头,“对。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什么都不管不顾也要去和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在一起,除了爱我想不到别的理由了。但是秦淮的家里人依然替秦淮觉得委屈,找了我这么普通的一个姑娘,所以我也觉得委屈。

这之后,不被他家里人接受这事成了我们每次吵架都要拿出来重复爆发的一个矛盾点。

秦淮起初还觉得家里人过份,一直护着我。但后来看着我什么也不争取,也不主动去和他父母缓和关系,于是态度变成,“我父母不喜欢你,怪我咯?你自己什么都不去做,怪谁?!你自己不被别人喜欢谁的错?”言下之意这造成的一切现状都怪我自己。我不懂,既然他父母都以为我们没在一起了,那我拿什么身份去做一些示好的事情?死缠烂打?叔叔阿姨,我就是喜欢你家秦淮?非你家秦淮不家?不可能!不管再爱,我都觉得我自己也应该有尊严的去爱。

这是我的原则。

那会儿秦淮刚在江城的电视台做一名实习记者,每月只有1000的生活补贴。但他依然选择将这部分钱用来给家里人买手机,买按摩器。我从来都不反对,因为反对也没有用,那是他的钱,所以支配权在于他,而不是我。

起初我还要闹,在他家里人询问钱够用吗?要不要家里补贴一点。已经身无分文的秦淮告诉他们够用,自己挺好,不要他们的钱时。“那你怎么不找你妈要钱?我家里人将我养这么大,我可没有那个脸还用他们的钱!!”

秦淮说这些话时的表情一点都不像之前一样温暖柔和,甚至显得有些狰狞。

我爸去世的早,我妈身体不好,一直在家,没有工作。尽管后来又找了一个叔叔。但我依然每个月都要给她打钱,少则几百,多则上千。这是我的死穴,秦淮说的我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因为秦淮家里人的反对,原本春节之后该带着他去我家见家人这事也就这么搁浅了下来。对于这事,秦淮一直耿耿于怀。

我不带秦淮回自己家的原因很简单,我想没有一个姑娘的家里人会同意一份已经被男方家否定的爱情,我的母亲如果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宝贝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被对方那般对待,不拿着菜刀杀过去我想她就已经用完了体内的洪荒之力在控制。

我的母亲很爱钱,钱是我父亲生前和她最大的矛盾,因为他们没钱。所以她一直都强调让我要找个物质条件好一点的,希望我以后不用像她活得这么劳累和辛苦。所以她竭尽全力的发动所有的人际关系给我物色她所认为的好的相亲对象。

从在银行里上班,父母退休工人,家里房子车子都有的;到家里开农场的;到在机场上班的正式员工;到独自经营工作室的;到公务员;到教师。

但我固执的一个都没有去见。因为我和秦淮正处热恋期。

但我不敢跟她讲,“妈,我恋爱了。”

我也知道自己很low,但是不low的后果就是被她反锁在家里,甚至拿刀自杀以此威胁我跟秦淮分手。我没有办法看着我才刚开始的爱情就这样轻易的被他们毁灭。

所以我只能low,甘愿在这件事上low下去,只是没想到这么一low就是三年。

秦淮的工作换了又换,有一段时间白天在酒店上班,晚上还要去ktv兼职,而我也是白天上班,晚上熬夜在网站连载小说。我们都以为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征服生活。当父母看见我们不用他们的帮衬也能将生活过得很好时,他们也就没有反驳的理由了,重要时他们还会失去威胁我们最大的一个筹码。

但是我们还是失败了。整整一年已经精疲力竭的我们还是没能攒下一笔可以拿的出来的“巨款。”

秦淮被逼得动摇,一度想要回南安,依靠家里提供的车子,房子和人脉关系将生活过得轻松一点。但是我不肯跟他去南安,我无法想象要去跟一群第一次见面就不待见我的人生活一辈子,受尽冷嘲热讽。

这从来都不是我温澜想要的生活,更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我给秦淮说,“我们再坚持两年,也许就好了。”但秦淮告诉我,“温澜,我有些坚持不下去了。太累了。要不我们就慢慢熬吧。等到三十岁他们看我不结婚自己就着急了。到时候我再告诉他们其实这么多年我们从来就没有分开过。他们自然也就同意了。我们就轻轻松松的先谈几年恋爱不好吗?”

秦淮口中的熬就是双方各持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白天上班,晚上一起看电影,假期就出去旅行。钱能攒下就攒下,不能攒下就算了。只要家里同意了,咱们就有钱了,车子房子都随之而来了。

我不同意。对于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我会完全丧失所拥有的安全感。

况且到了30岁,如果家里还是不同意,那还不是只能散。而那个时候的秦淮回到南安依然可以找个足以匹配自己的姑娘,她会比我年轻,比我会撒爹,比我会心疼他,也会比我更爱他。可是被人称之为黄金剩女的我呢?只能沦落到别人来挑剔的地步。

因为我没有那个自信,也没有那个能力成为那个到了三十岁还有资本和条件挑剔对方的姑娘。

虽然年龄和爱情无关,可是我依然足够的在乎。

所以我不敢去跟秦淮堵上我所有的青春,因为它让我毫无把握。

但秦淮可以和我赌,他背着我辞职,背着我找新工作,又背着我辞职,他的日常终于变成他所想要的,白天上班,晚上游戏,上的不开心了就辞职,过段时间又找新的工作。

此后的两年,一直这般反复。

我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因为秦淮的理由足够充分,“你自找的!你要是跟我回南安,这一切不就是都解决了吗?!你自己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怪我咯?”

我起初也大闹过,后来发现没有任何作用,除了伤自己,让自己一点一点的心力交瘁,毫无意义。

家里人打来电话的那天凌晨,我刚好更新完前一天的小说,累到看到word都想吐,但卧室里的秦淮早已经入了梦。

“你妈刚从抢救室里出来,现在在重症监护室,你快买票回来。”

被我推醒的秦淮显然是不满的,但听说是我妈住院了。倒是很利索的就穿好衣服骑着车送我去了火车站。

“温澜,我陪你回去吧?”三年里我无数次的听到这句话,但无数次都是狠心的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秦淮觉得我冷漠,心就像石头一样的硬,但依然还没有能力跟家里抗衡的又怎么敢摊牌,我也很无能为力,也同样的痛苦。看着朋友圈从情侣照晒到婚纱照再到如今开始晒宝宝照,而我依然什么动静都没有,都有不了。

我比秦淮显得还要着急,“等你什么时候搞定你妈,我就去搞定我家里。”结婚在秦淮那里似乎只要我搞定我妈就行,这也是三年来我无数次的提出想要结婚,不想再这样熬下去时秦淮所给我的除了等到三十岁之外的唯一答案。

医生说我妈有中度的抑郁症,尽量让她精神上少受刺激,心脏也不太好,具体的原因还得等检查结果。

看着躺在病床上睡着的她,我再次感受到生命所带来的惶恐,一次是我爸躺在手术台上,一次就是现在,惶恐她和我爸一样就那样睡了过去。

其实几个月前我妈就有告诉我,说她心脏有时会疼,有时会呼吸困难,医生说这是她心脏跳动忽快忽慢所导致的,这种病的危险就在于怕心脏突然骤停,然后发现晚抢救不及时,人可能就那样就没了。我妈一直想去华西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但我连一万块的检查费都没存下来,更别说她还要治疗,我让她再等等,等我攒够了钱就带她去。

可是病痛它等不了,看着她睡着了也皱着的眉,我很自责。

忘了说,我爸的去世是因为后期家里没钱再次手术而选择保守治疗造成的,医生说手术是唯一的可能产生奇迹的机会,虽然他有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生死机率各一半。但是就这唯一一次百分之五十存活下来的机会我们都放弃了。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连最爱的人都留不住。

所以我不能再看着我妈也是如此,我决定和秦淮分手,在一个频繁换工作,每个工作都不满意,因为一年的失败就放弃此后所有可以努力的时光,如果非要和我在一起家里人还拿死威胁的人身上我着实看不到希望了,我可以等到三十岁,可是我妈不一定能等下去了,我不想到了三十岁我还是那个为了生计而竭尽全力但依然毫无作用的人,我不想到了三十岁我还是连我妈的医疗费都承担不起的人。

我不能再跟一个看不到希望的人耗下去了,我不愿最后落得一无所有。

我愿意做一个俗不可耐的人,找一个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的人,只要他在我必须用钱留住爱的人生命时他可以与我一起做到,只要他愿意给我一个家,让我妈觉得放心,只要他愿意去努力,带给我一丝生活的希望,我都可以。

我等不下去了。

反正丈夫只要不是秦淮,是谁都一样。

只是我太高估了自己,我以为我可以很洒脱,和这样一个不能给我带来一丝希望的人分开并开启新的人生。

但事实让我觉得自己很不孝,因为就连我爸去世,我都没有这么多眼泪,也没有伤心到需要不吃任何东西的来虐待自己。

可是我不能回头,也回不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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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每个人都会失恋,但每个人也终将自愈或是被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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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这儿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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