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不算很熟。”林汀抿着咖啡，想了想，“是个很优秀的男孩。见识广博、幽默风趣、对女孩子尤其有风度……应该会是很不错的朋友。”
（真能装啊那家伙，明明是既腹黑又毒舌好不好……）
“哦哦。”心莹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追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高一学生会招新就认识了。不过真要说熟悉的话，也就是暑假的事。”林汀说，“还记得暑假那个全市高中生辩论大赛么？萧学长是主辩，我是校报记者，随行采访他们。”
“临近开场的时候，四辩突然来电话说家里有急事，实在是来不了。指导老师刚准备申请弃权，他突然指着我说不用了，让林汀代四辩就可以了。”
“那时候我很诧异，辩论赛需要大量的赛前准备，不是说上就能上场的。但我真的站上赛场后，才忽然发现这场比赛其实根本不需要我——或者说，双方的所有辩手，都是在为他一个人作陪衬。”
“萧音珩的控场水平一流，反应能力也超强，整场辩论的节奏都被他主导。说得夸张一点，他同时兼有亚里士多德的严谨逻辑和庄子的洒脱辩才，无懈可击。”
林汀平静地述说着，仿佛有一支墨笔在眼前轻轻勾勒，少年的侧影逐渐清晰。那隽秀修长的眉宇间淡淡含笑，俊采飞扬，意气风发。
“比赛最后是双方四辩互致总结词，对方大概也察觉到我是最弱的一环，打算最后再扳回一城。”她眉间掠过了一丝无奈的笑，“但他们失算了。萧学长不动声色地递给我一份总结词，逻辑完美且敏锐地抓住了对方几乎所有的漏洞。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在节奏如此之快的对辩中做到的。”
“哦……那家伙真心强到不是人了啊。”心莹咬着勺子，听得入迷。
“那场比赛以我们获胜告终，萧学长也毫无疑问地被评为最佳辩手。”林汀说，“但他说对方主辩一个女孩子，能有这种水平非常不容易，获最佳辩手实至名归，所以就自己放弃了。”
（切，绝对是因为对方是个美女吧……）
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吐槽，心莹一边发问：“可是……主办方不会有异议吗？”
林汀无奈地笑了：“他……辩倒了所有的评委。”
心莹：“……”
“总之，萧学长真的很优秀。能够在高中遇见这么厉害的男生，也算是给我树了一个很好的榜样吧。”
“嗯？”心莹心里一愣，脱口而出：“难道林汀你……喜欢他么？”
话刚出口，她一下子就后悔了：你和人家很熟么？怎么能这么直接？她喜欢萧音珩又关你什么事？……啊啊，果然还是收回比较好吧。
“应该说没有女孩能讨厌他吧，毕竟那可是萧音珩啊。”出乎意料，林汀回答得落落大方。她抿唇一笑，又说：“但也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说是欣赏或钦佩更好一点。”
她看向窗外，眸子幽静：“萧学长这个人，其实很特别。做朋友很好，却未必会是一个完美的恋人。”
“诶？可他不是很走桃花运的样子么？身边从来也没缺过各种款的美女欸。”
“你注意过他的眼神么？”林汀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看待女孩们的目光太纯粹了。纯粹到像在欣赏山川水云之美，而不是在看一个鲜活的人一样。”
“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几乎不像是一个活在红尘中的人，而是山间一抹流动的风、天边一缕缥缈的云。很多女孩喜欢他，他也喜欢她们，但他的喜欢不是作为一个‘人’的那种喜欢。就犹如普照天地的阳光，是不含私欲、对万象之美都怀有的大爱。”
“这样的人，他的内心太广阔了，广阔到几乎能够包容整个世界——有几个女孩爱得起这种男人呢？”
（完全没看出来……）
虽然这样吐槽着，她心里还是微微一动。地狱的业火、天堂的圣光、外表娇小而内心邪恶的魔龙……这几天的经历实在太玄幻了，如果没有萧音珩的话，她现在又会是怎样呢？
他宛如局外之人，丝毫没有索求。使魔被她这个路人甲给抢了也不生气，永远带着淡淡的、漫不经心的笑。而自己就好像童话里的落难的孩子，遇见了降临人间的天使，从此命运转折，全世界都豁然开朗。
“喜欢上这样的人，大约需要无与伦比的勇气吧？”林汀一直看着窗外，眼神悠远，“所以无论他有多好，也不会是我喜欢的对象。”
心莹顺着林汀的目光望去，窗外一角飞檐，几枝浓绿的爬山虎轻轻荡漾。午后淡淡的金色阳光弥漫过窗棂，盛大温柔，有如海潮。
……
晚上十点半，图书馆。夜浓如墨，留校自习的学生陆续离开，空荡荡的大厅已经不剩几个人。
“啊~~~”
心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满意地审视着自己奋战了一整天的成果：“终于、终于全部都搞定了！本宝宝真是个天才！诶嘿嘿，觉得自己炒鸡厉害的说~”
她揉揉眼睛，开始整理桌上成堆的资料：“林汀怎么可以这么女神！又温柔又学霸啊~唔，明明都是学霸，为啥人品就差了这么多呢……”
“啪。”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日光灯应声而熄。刚刚收拾完东西、准备走人的心莹怔了怔，“才十点半诶，怎么就熄灯了？我明明记得是十一点的说……”
“算了，估计是我自己给记错了吧。”一向对自己奇葩的记忆力不抱信心，心莹摇摇头，背起书包向门外走去。
路灯昏暗，月光则被层层阴云遮蔽，天地一片漆黑。心莹凭着记忆，走得跌跌撞撞。
“好冷啊……”
一丝丝冷意往骨髓里钻，迟钝如心莹也感到不对劲了。对南柯这座南方城市来说，九月初正是秋老虎发威的时节，就算夜间也不至于冷得这么离谱吧？
“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悬人以嬉，投之深渊些……”
古雅难解的歌声随着夜风传来，空灵而飘渺。天地仿佛成了宏大的风箱，一重重幽幽回荡着，浓重的悲意弥漫了整个校园。
“呜呜——”
不知何时，一声极轻极轻的呜咽响起，顿时四面八方的悲咽同时相和，庞大如海的声波压得人几乎窒息。那歌声似有奇异的诱惑力，明明意识在抗拒，心莹却仍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向声源走去。
（唔……怎么回事？不、不要啊……）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灼热而霸道的力量从灵魂深处涌起，全身的阴寒霎时消融。纵然虚弱至此，沙拉曼德仍是最接近于神的魔王，其威严无可撼动。
沾它的光，心莹总算从魅惑中清醒过来了。红龙虽然陷入沉睡，却依照契约本能地在保护她。
刹那间，世界变得分明而富有层次，肉眼所看不见的一切都纤毫毕现。
比如安睡在自己灵魂里的幼龙、比如空气中游离的四象元素、比如从眼前飘过的虚幻影子……嗯？等等，这东西是什么玩意儿？！
（不会是……阿飘吧……？）
心莹腿一软，直接跌倒在地上。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微微打战，全身冷汗，僵硬地看着一个个阴白的鬼影涌来。
“……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些。”
那个虚无的女声幽然低哼，素衣少女从阴影中走出来。惨白的月光下，她的面容毫无血色，眼神空茫。由于视角的关系，那女孩并没有注意到她。
一刹间，心莹瞳孔骤缩，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这个人是……夏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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