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女孩女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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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女侠从骆驼背上摔下来的时候,商队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商人没往女侠受了重伤早已油尽灯枯这方面想,还以为是突然遭到了什么高人的偷袭。

江山雪在地面上晕了几秒钟,很吃力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她扬了扬手臂,虚弱道:“谢谢。”

玉门关。始设于前朝,开通西域道路,设置河角安塞两州之时,因西域输入玉石时取道于此而闻名。玉门关依山筑城,位于南北捷径要冲,地处中原西域之门户,商贾来往络绎不绝,城门道两侧集市热闹非凡。

商人心底惦记着去带货物和银钱与关隘校尉出示官碟。阎王好办,小鬼难缠,这么一趟少不得又被剥削一番。来来去去,都要这么破费一番,现在北齐上下都充满了一种山雨欲来的不详气息,想来是被赤夏吞并已是迟早的事情了,或许会有些骨鲠文人发愤流泪,但这些在北齐之北,安塞玉门混日子的兵油子就只想着能在有生之年多捞一点,这让来往商客暗骂不已。每每想到这一茬儿,商人就对那个远在天边的赤夏咬牙切齿,妈的害老子赚不了钱。心烦之际,也不太乐意去管劳什子的江湖事。商人看着女侠远去的背影,嘴唇蠕动,心里有一句话没说出口。

你倒是把衣服还我啊!

女侠张了张嘴,像一条上岸的鱼一样竭尽全力深吸了一口气。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但是本能地顺着人群,走到了一个热闹的地方。江山雪觉得浑身酸痛,那挡风沙的缠头巾让她觉得呼吸不畅,她把头巾扯下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没有半分血色,好像是透明的,眼圈发黑,透着深深的疲惫。她在角落里坐下来,蜷着身子,周围的喧嚣都仿佛离她远去。

玉门关有一座旧城楼台基的遗址,城楼不见,只剩下这个台基,鹅软和砂砾堆积而成,几条裂缝,蔓延青苔。这座惨败台基,每隔十天半个月就有江湖人士在这里比较武艺,闲暇时就有一群家住在关城附近的稚童在上头追逐打闹。有时会有一个大人,揪着耳朵把自家逃学的死孩子拖回去,引起台下商贾羁旅和当地百姓一阵并无恶意的哄笑。

一些个年岁不大不小的青皮无赖,扎堆凑在一起,对女侠吐着枣核出言调戏。江女侠没理他们,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大概是看她实在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气态神色还不好,一个青皮壮着胆子上前,蹲在女侠面前,调笑道:“小娘子,要不要到哥哥家里睡一觉?”

江山雪眼皮子微动,还是没反应。青皮得意地回头看了眼众人,引来一阵哈哈大笑。他伸出手想要勾一下这位美人儿精致的下巴,忽然腰腹间一痛,没搞明白怎么回事整个人就倒飞了出去,虾一样弓着身子,眼泪哗啦啦流出来,还以为自己要死了。江山雪眼皮睁开一线,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又扫了扫那伙儿青皮,这些小流氓当即噤若寒蝉,一两个胆子稍微大点儿的哆哆嗦嗦把正在惨叫的那位伙伴拖走。江山雪掌握着力道,痛是痛,但不会打出病来。

江山雪又眯起眼睛。刚刚一运气,又让她更加难受起来。好几天没喝水,嘴巴里有一种干涩的粘稠。箭伤本来不是大事,但是拖了这么久,小伤也要拖成大伤了。江山雪跟自己说我就稍微休息一下,一定要找个大夫去。休息一下,就一下……

她脑袋一偏,像是睡着了。

一名壮硕汉子身穿灰色布衣,腰系布带,豹目铜铃,拖着一柄环背大刀,刀尖划地,气势汹汹地上了台基。他把刀往地面上一驻,刀背上的铁环颤抖着叮当作响。大汉冷哼一声,不怒自威。

大人们赶紧小心翼翼绕过这尊魁梧汉子去捉自家调皮的熊孩子。一个小女孩,扎着羊角辫,泥鳅一般滑溜,孩子父亲腿有点瘸,抓不住,小女孩笑嘻嘻地躲开父亲的手,又钻入人群中。那个相貌平平的中年汉子也不生气,只是稍显无奈地笑了笑,一瘸一拐走下台基。

人群一角空出来,那个仿佛是在沉睡的女子总是如此显眼,台上那黑脸汉子双手环胸而立,看似目不斜视地等待着对手,眼角余光却止不住去瞟那个角落里的女子。边塞风沙粗粝,这般皮肤细腻雪白的女子可真是少见。不过看看也就是看看,汉子的确有些硬功夫,但不屑于去做那丧尽天良的采花贼勾当。

片刻,人群中响起一阵哄然叫好。汉子收回目光,抬头向上看,一个青衫侠客持剑傲立于一处高高角楼的檐角上。青衫随风抖动,颇有几分任侠风范。这卖相就不凡,引来台下人一阵阵鼓掌叫好。侠客矜持地朝众人点点头,从最高的那级檐角上跃下来,踩着下面几层的瓦片,然后跃至附近的矮墙,飞快奔走,最后隔着七八米的距离像是凭虚御风飘飘然落在台基上。本来汉子今日与他约战,想着拼了受点伤也要赢下这一场,靠自己手中环背大刀斩出点名气来。若是被那户富贵人家青眼相中,能做个护院教头那是最好不过。

侠客看着是满江湖飘来飘去的潇洒,可也要过日子。

不过看现在对面这卖相,台下观众一面倒的叫好,汉子就有些郁闷起来。没办法,谁叫爹娘生得不好,这种事学不来。

接下来,按照武林规矩,比武上方还不能互相一点头“你来了”“对,我来了”就这么开打。双方要先朗声自保名号,要么互泼脏水,要么互相吹捧,接下来再说句刀剑无眼生死自负之类的话,意思是大家都是道上混的,点到为止就好了,下手别那么狠。若真是生死相搏,还要找当地德高望重的乡老或者武林前辈作证,签下生死状。比武之前的话可有讲究,毕竟高手过招,很多时候才不会像说书那样打上几百招,往往电光火石几招之间就分出胜负,看着也不如何精彩。这种时候,想要有叫好,就得吹出来,打之前先把大话说遍,打的时候,要是有这闲心还得自个儿解说,我这招如何如何。

江山雪感觉到有人靠近,警觉地睁开眼睛,看到个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小姑娘扎着羊角辫,家境估计并不如何,不过穿着干净。她似乎对这位漂亮大姐姐有些好奇的样子。江山雪对女孩善意地微笑了一下,于是小女孩一屁股坐到这位姐姐身边,道:“姐姐你也是侠客吗?”

江山雪笑眯了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可是你为什么要背一把木剑啊?”

江山雪有些尴尬。因为买不起铁剑呗。整天背着一把木剑,哪怕自己知道这是堂堂武当道门的桃木剑瑶光,可别人怎么想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江山雪初入江湖,又没什么靠山,不懂得什么生财之道,整天四处乱跑,跟着各处正道豪侠之流凑热闹,自己过着苦兮兮的日子。一把铁剑可不便宜,价格足以买一头驴,这么一大笔钱江山雪才出不起。再说了,武器什么是次要的,首先你要买一套好的行头才是。

江山雪忽然想起有个口气奇大的家伙。她笑了笑,学着那家伙的样子,道:“姐姐太厉害了,用什么剑都是一样的。”

小孩子童真童趣,没有怀疑,只是雀跃道:“真哒?”

又小心翼翼道:“我能摸摸你的剑吗?”

瑶光上那上古大妖的邪气森森,若是生出气感练出内力的人,少不得一碰就被邪气侵蚀。但是对于毫无气感的普通人反而无害。江山雪点头道:“行啊。”

小女孩抱着一种欣喜至惶恐的心情从江山雪背上取下木剑,抱在怀里。紫桃木温润,散发着一股子清香,小女孩简直爱不释手,腼腆地露出两颗虎牙。把玩了好久,一个中年男子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板起脸斥道:“丫头!还不快把东西还给人家!”

小女孩哼了一声,摇摇头撒娇道:“不嘛!”

男子正待向江山雪道歉,但一看女侠的脸色,咦了一声,凝重道:“你伤的很重!似乎是处外伤,拖了很久。再不治治,恐怕要坏疽了?”

江山雪讶然:“你怎么……知道?”

小女孩骄傲道:“我爹爹可是最厉害的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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