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还记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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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星期一的早晨,天阴得很郁闷。

天上灰丧着脸的云朵们随时都有可能喷涌出悲伤的泪水。

“快追!快追!快给我打死那条死鱼!”如画水乡,灰瓦白墙,这声尖锐的童音给这幅宁静的水墨人家画添上了浓重的一笔。

天空依旧是那么阴沉,鸟儿仍旧摇着脑袋立在枝头,小巷拐弯处的那块形状古怪的大石头还是沉默地坐在那儿。

渐渐的,匆忙、杂乱、焦急的脚步声由弱变强,地面的震动也是越来越强烈。

两个瘦小的人影突然一闪而过。路上的一片小水洼泛泛起点点涟漪。

一群健壮的人影紧随席卷而来。那可怜的小水洼瞬间消散。

“这姓洪的也太小气了吧?都追了我们几天了有完没完啊?”陈天鱼一边使劲地狂奔着一边愤愤地抱怨着。

“废话!”一旁的留威白了他一眼:“有人把你推粪坑里你也追人好几天!”他还顺手给了陈天鱼一个爆栗:“老子跟你说了把人救了就行了,还当英雄逞威风以暴制暴,这下知道不舒服了?”

原来是前不久洪胖子欺负一个小学弟,要把他扔到粪坑里玩。正好陈留两人经过,便出手相救。而陈天鱼气不过,故意顺手推了洪天一下,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出。

陈天鱼一声惨叫,双手抱头:“那也别打头行不,还这么用力。”

“让你长长记性!”说完又是一个灵活的左拐,绕到了一条幽暗狭窄的路上。这路越往里越窄,到了末端就只容身一人了。

这里显然是个死胡同。

然而这两人却都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嘿嘿,谁也不会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出口。”留威来到墙边蹲下,双手到处摸着什么。陈天鱼等在他身后笑着说:“这个洞真是帮了我们无数次了啊。”他又扭过头,对着不知道追到哪的追兵们大喊:“洪天你这头猪,想追到老子等下辈子吧!”

“陈天鱼等我抓到你就把你煮了做鱼汤喝!”远方传来小胖子气急败坏的声音,听着还有点喘,毕竟奔跑这项剧烈运动不适合他,走路也是。

“哈哈,想喝老子的洗澡水怎么不早说,明天叫人到我家来取就是了!”

“陈天鱼!”这一声尖锐的高音让方圆百米的玻璃制品瞬间到达了高潮。陈天鱼捂着肚子笑得合不拢嘴,回头准备溜走却是被吓了一跳。原来是留威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一声不响,无光的双眼直直盯着眼前不远的虚空中仿佛一个植物人。

“怎么了威哥?”陈天鱼笑着问。

虽然只是个小学六年级的孩子可此时留威的嗓音竟显出了几分岁月的沧桑:

“堵了。”

狂风四起,空中卷起若有若无的雨丝,那是乌云忧伤的泪丝。

小镇名为清溪镇,顾名思义有一条清澈的名为清溪的小河贯穿了整个镇子。清溪的两岸是水墨一样的砖瓦房,古韵十足,蕴含着浓重的文学气息。越远离河岸的建筑越新潮,镇的最外围便是墓地与别墅了。

一个稍微宽阔一些的死胡同里,虎背熊腰的人群承担了背景。在人群中央,留威和陈天鱼分别被两个大汉架着。他们面前,就是那位男高音洪天小胖子。

“啊哈哈,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在里头吧,大家消消气,什么事情不能靠谈判解决呢?现在的国际问题都是提倡谈判解决,我们也要高端大气上档次,紧跟上时代的潮流。洪少爷你说是不是啊?”留威笑眯眯地说道,一边的陈天鱼原来一脸倒霉样,在留威给他使了个眼神后也勉强地笑了,可是那笑容真的是比哭还难看。

“谈判?”洪天冷笑了一声:“把我推粪坑里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谈判呢?!”标志性的高音再度出现,如此近距离下留威和陈天鱼算是体会到了这可怕的杀伤力,真就如有一根尖锐的针在狠狠地扎着自己的耳朵。小胖子叫完后总会响起成片的狗吠,这使他的话听起来更具几分威严,而实际上那些可怜的狗狗只是被吓到了而已。

“我要好好揍你们一顿!揍得你们满地找牙!”这么说着小胖子就抡起了他的小肉拳使劲地捶到了陈天鱼的脑门上,吨位重的力量也不小,这一下捶得陈天鱼立马就低下了头,额头也已经微微发红了。如此疼痛的打击陈天鱼也是万万没想到,谁会知道这么一个行动都费力的小少爷打起人来是这么的凶猛啊!

阴沉沉的天突然耀起一道闪电,随后是一阵沉闷的雷鸣。

“洪天你要打就打我吧!”留威怒目圆睁,大声喊道:“小弟不懂事那是大哥教的不好,所以要负责也是我来负!你打我吧!”

这一喝让小胖子懵了,但也很快就清醒过来:“你们俩我都要打,陈天鱼推的我所以我要先出了这口气,你想挨揍就等会吧,不要急。”说着就挥出了他那重重的第二拳。第一拳只是试试力度手感而这第二拳才是凝聚了他深深仇恨的拳头,而且之后的每一拳都只会更重,更狠,更凶!说了揍得满地找牙就是必须得打掉几颗牙来!

陈天鱼低着头,呆呆看着脚下的地面,湿润泥泞,灰暗肮脏,凹凸杂乱,恶心可悲,也许过了今天自己也就跟这片地差不多了。这么想着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一记记要他命的拳头。

一片黑暗中,拳风袭来,一个声音同时在不远处突然响起。

“请问隐宅怎么走?”那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轻柔平淡。闻此声,陈天鱼莫名地觉得很舒服。

拳风冲到头上消散了。小胖子的拳头被这一问给停了下来。

陈天鱼抬起头,呆呆看向不远处的那个小女孩。清纯宁静,甜美冷漠,有着可爱的外表却显得格外的冰冷,是个十分矛盾的女孩子。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她手上还捧着一盆向日葵,那是一朵十分鲜艳生机勃勃的向日葵。

看完了那位女孩才注意到她的身边还有一位老爷爷,很慈祥的样子,没什么特别的。

“隐宅?”小胖子显然是因为这么个词才会对那对爷孙俩有兴趣,毕竟仇人就在眼前要忍住不打可不是一个六年级的小少爷办得到的。“我爸爸说今天有重要的客人会搬来住进隐宅,就是你们了?”

女孩只是冷冷看着他,毫无反应。

一听到隐宅二字,陈天鱼和留威便觉得这一老一少十分的神秘。隐宅是哪里?清溪镇最诡异神秘的地方,传说是闹鬼,住在隐宅的前几任主人不是神秘失踪就是暴毙身亡。在清溪镇所有的小孩子都会被告知不得靠近那里,是绝对的禁区。

“一个老爷爷一个小女孩,应该就是了。”小胖子招了招手:“小晨,你领着他们去我爸爸那里吧,等我揍完他们俩就回去。”

一直站在小胖子身边的瘦瘦高高的男生点了点头走向那两人:“请跟我来。”洪天则是立马回过头来摩拳擦掌,冲着陈天鱼的脸上就是狠狠的一拳。

啪!

好响的碰撞声,听上去一定很痛!

可是陈天鱼却并没有感到丝毫疼痛。

睁开眼,在他的面前是一只纤纤玉手以及一只肉肉的大拳头。

“你干嘛?!”洪天对着突然出现的女孩愤怒而又惊讶地尖叫道。这个瘦小的女孩是怎么瞬间从胡同口赶到他身边并且只用了一只手挡住了他全力的一拳的?!

不只是洪天,在场的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这位可爱的小女孩,眼中充满了惊疑,特别是小晨,他是眼睁睁看着女孩几乎瞬间消失在了自己眼前。众人中只有那位老爷爷依旧和蔼地微笑着。

“你带我们去。”女孩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平淡,离得更近了陈天鱼听得就更感觉到一种奇异的舒适感。这句话的言外之意谁都能明白,这女孩看来是想让洪天放了留威和陈天鱼二人。

小胖子气急败坏,大声叫道:“小爷我今天非要狠狠揍他们一顿不可,你敢拦着我连你一起揍!”本来被打断了第二拳洪天心中就有些不舒服,现在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居然要违背他!从小到大有哪个同龄人敢不听他的话?!

女孩纹丝未动,一双淡漠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洪天。

“可恶!”洪天哪管刚刚女孩爆发出的匪夷所思的速度和力量,眼前只不过是一个不听自己命令的小女孩,他必须要惩罚她!只见洪天照着女孩的脸就是愤怒的一拳,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然而随后发生的事,更加的匪夷所思。

只听那位老爷爷淡淡地说了一声:“小葵。”在下一个瞬间,小胖子的拳头打在了空处,女孩出现在了洪天的身后,手中的向日葵晃了一下,胖子的脖颈上多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咕咚。”

洪天咽了口口水,两只眼睛瞪得犹如两个灯泡,冷汗渐渐从额头滑落下来。他仿佛被定住了身子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保持着打出拳头的那个姿势。

沉闷的天终于坚持不住地流下了泪,一会儿便大雨倾盆。

小晨被雨一淋回过神来就急匆匆地撑起了伞,赶到洪天身边。那洪天一碰到依靠就立刻摊了下去,硕大的体型差点把小晨给压垮了,周围的壮汉们听到小晨的求救连忙上来一起扛起了小胖子。

“走。”女孩平静地说,她又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老爷子身边,撑起了一把黑伞。

“那这两人?”押着陈天鱼的壮汉问道。

“放了。”小晨无奈地说:“赶快回去吧少爷都晕了,这俩小子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现在少爷的安危更重要。”说着他就领着众人走了,女孩与老爷子跟着也走了。

原来满是人的死胡同里很快就只剩下了陈留二人。两只落汤鸡坐在泥泞的地上,也不嫌脏。陈天鱼一直盯着那女孩的背影远去,直到头顶又传来一次剧痛。

“人家早就走的没影了你还看什么?”留威收回弹他额头的手,一脸诡异的笑容。

陈天鱼白了他一眼,轻轻抚摸着已经通红的额头:“这胖子打人怎么这么疼?不行我得赶快回去涂点药了。”

“再喝点姜汤吧,别感冒了。”留威拍拍屁股站起:“这次算不算美救英雄啊?你小子不会芳心暗许了吧?哈哈哈!”

“滚!”陈天鱼也踉踉跄跄地站起身,随后以一个很低的音量说道:“刚刚多谢了啊。”

“切,要谢你谢那个女娃子去,是人家救的我们俩。矫情得要死。”

“小葵……”

“真花痴了?”

“名字挺好听不是么?”

……

“花也挺漂亮。”

万顷黑云中又落下一道霹雳,闪耀的电光瞬间填满了整个世界,等到暗下来时,胡同里已没有一个人影。只余千万雨滴冲刷着遍布着的杂乱的脚印,像是在抹去能证明这一切发生过的痕迹。

…………

窗外雨大如豆,映在玻璃上的是一个愁眉苦脸的中年男子的面容以及他身后众多华贵的家具。他望着层层叠叠乌黑的云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长久的凝视后是一声重重的长叹。

…………

这天下午,坐在教室里的留威看了看身旁空空的座位,陈天鱼请了假留在家里,想必是脑门上的红包挡在了家门口,一想到这个他不禁噗嗤一笑,结果被耳朵尖的班主任给察觉了。

“留威你起来把这段的中心思想简单概括一下。”

“……小火柴很冷所以烧了小女孩取暖……”

全班哄笑。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有些人或者事也会随着时间渐渐离开我们的脑海,有的几乎是瞬间就被遗忘了,有的却能深深的被保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二天早晨,这是一个晴天。

新的太阳新的天空新的空气。留威敲了敲陈天鱼的门,半分钟后精神抖擞的小鱼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面前,脑袋上已经焕然一新。

“你真是属蟑螂的。”留威讶异地看着他的伤,虽然见过很多次了但是还是惊讶于这种异常的恢复速度。

陈天鱼得意一笑,但随即又紧张地四处张望着:“洪天那小子不会今天又来抓我们吧?”

“不会了,听说好像被他老爸教训了一顿,应该不会再找我们的麻烦了。这小胖子真是可怜。”留威笑道:“走吧走吧,要迟到了。”

一进教室陈天鱼就看见洪天那小胖子一副怨妇的表情,一双牛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真是越看越好笑。早休过后的第一节课就是语文,然而上课铃声响后过了十几分钟才听见走廊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接着就看见班主任领着一个小姑娘走进了教室。

“同学们,今天新转来了一个同学,大家欢迎。”

掌声雷动。而有一个人没有鼓掌。

陈天鱼傻愣愣地看着那个小姑娘,眼中充满了惊喜。

留威撇了眼身旁的花痴脸,伸手就是一个爆栗:“你小子能不能别见个美女就这幅德行啊。”

陈天鱼也不生气,开心地笑着说:“居然是她啊!没想到她居然转到我们班了!”

留威一脸疑惑:“她?你们认识?”

陈天鱼皱了皱眉:“废话,她是昨天救我们的小女孩啊!”

“不清楚……没见过……”留威脸上清楚地写着我不知道四个大字,陈天鱼着急地继续描述道:“昨天她手里捧着一盆向日葵,跟一个老爷爷在我要被打的时候出现了,之后让小胖子带路去隐宅,还必须是他亲自带路,胖子不服,然后就被她揍晕了,我们就获救了。”

留威迷惑地回答:“那个老爷爷是的确有的,不过她没有出现过吧。还有胖子晕了么?”

陈天鱼呆呆看着眼前迷茫的留威,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跟留威的世界并不是同一个。脑海中一出现这个想法,一股窒息的恐惧就猛地爬上了心头。

对了!还有小胖子!

陈天鱼立刻扭过头去问洪天:“胖子!台上那个新同学你还记得不?!”

洪天白了他一眼,愤愤地叫到:“鬼知道!”

“到底记不记得!你这死胖子!”陈天鱼急了,大声骂道。

“你这死鱼有病啊!那女孩我今天头一次见!信不信我叫人直接烧了你的家!”小胖子回敬道。

这话一出,陈天鱼感觉时间都静止了。世界变成了黑白色,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唯一还是彩色的只有他以及台上的那个女孩。他呆呆地看着她,她这时也在人群中发现了他,两道视线在此时相合。

少年的眼中是惊疑。

少女的眼中是迷惑。

在这间宽敞的教室里,在这个广阔的地球上,在这片宽广的空间中,突然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

少女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走向了他。少年看着女孩慢慢地走进,心中的恐惧渐渐退去,一个清晰的声音则是愈来愈响。

终于,女孩来到了男孩的身边,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只是一言不语地看着他;男孩原本惊疑的眼神此刻变得无比的坚定,他认真注视着面前那对带着一丝期盼的黑色明珠,用尽全身气力开口说出了那已响彻心头的一句话:

“我还记得你!”

一颗泪,从女孩眼角滑落,悄悄破碎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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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这第一卷整体来说只不过是故事的一个引子,而在下所要呈现给大家看的世界则是一个纷杂精彩的新世界!敬请期待后面的内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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