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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泥壁炉里燃烧着柴火，一缕缕白烟转瞬即逝，发出若有若无的木本清香。
火焰的光影，在昏暗而氤氲的光线中，投射在墙面上，随着“噼啪”的轻声，扭曲变化出奇异的阴影形状。
这是个面积不算大的咖啡厅，所处的位置也比较偏僻，位于两棵大树的树荫遮挡下。行人经过也很难一眼就看见。
但咖啡厅里的环境摆设却很幽雅，音乐用的是那种老式的留声机和圆盘唱片播放出来的，加上壁炉和柴火，显得相当有情调。
徐维黑桃杰克哲和殷琉华是这里的常客。
不过，他们选择这里的原因，可不是为了找个有格调的地方，喝杯咖啡小憩一下什么的，而只是看中了这里安静、人少的优点。
圆弧形的沙发，除了适合用来躺以外，还能够最大程度地阻挡住别人的视线，使两把沙发椅之间，能形成一个相对封闭的小空间。
“……说起来，你今天上课的时候，又对我使用了‘短信轰炸’……到底是为什么？我又有哪里做的不对吗？”
徐维哲首先没有进入正题，而是决定问清楚这件困扰了他一整天的事情。
殷琉华坐在沙发上的姿势端庄而优雅，她端起白瓷杯轻抿了一口咖啡，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今天上午第三节课的时候，我们班的数学老师因为家里有事，没有来授课，于是这节课便临时改成了自修。”
“……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有些无聊了。”
“……所以呢？”
徐维哲觉得脑袋开始有些发疼。
结果，殷琉华只是用一副“笨蛋吗”的冷酷眼神，瞄了他一眼。
“所以，我当然只能依靠骚扰你来取乐了。”
“干嘛这么理所当然啊？！”
“……但是后来，我还是放弃了这种行为。你也注意到了吧？”
“唔……是的。怎么，良心发现了吗？还是说有别的老师过来……”
“因为玩腻了。”
“你是恶魔吗？！”
……然而，被徐维哲责骂的女恶魔的脸上，丝毫没有动摇的情绪，继续面无表情地小口抿着咖啡。
不知道过了多久，咖啡店的门，被人再度推开。
玻璃推门上挂着一串风铃，串联起来的金属片因为震动而互相碰撞着，叮当作响。仿佛是在欢迎着新客人的来访。
“……这件事就先放在一边吧。”徐维哲望着即将进来的某人，叹了口气，“没事就好。当然，如果你能记得下次修改自己的做法的话，就更好了。”
“才不要。”
……被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当然，徐维哲也没有指望她能够做到。只是趁着短暂的时间，稍微提醒一句而已。
只不过，连口头上骗他一下都不肯，真是令人伤心。
交易者已经到了。
——“就这样进入正题吧。”
这时候，徐维哲和殷琉华并排坐在了一起。
在他们对面的沙发椅上，一个穿着白色西装，剪着一头寸发的青年男子，施施然地坐下来，随后朝两人开门见山地说道。
坐姿有种大马金刀的感觉。
他在两秒钟之前进入了这家咖啡厅，然后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青年就是徐维哲所等待的人，也是他口中所说的“客户”。
徐维哲双手交叉，表情终于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样，有关于【基金会】的事？”
面前的西装青年，露出招牌式的爽朗笑容。
在这样的休憩安闲的场所，穿的那么正式，原本有些不搭调。
不过，对于青年来讲，这套白色西装，似乎是集正装、休闲装、战斗服、围裙乃至睡衣的神奇衣物，从来没有脱下来的打算。
——至少，在徐维哲和他达十数次的规律性见面中，青年就从没换过除了这套西装以外的衣服。
徐维哲用眼神示意殷琉华。
少女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不过总算是放下了咖啡杯。
她从自己的手提包的密袋里，拿出了一份包裹在塑料膜里的文件，放到他们三人之间的小圆桌上面。
“这是我在用户资格的权限范围内，从某些论坛上，以及从【俱乐部】下属情报机构那里，购买来的所有相关资料。”
“按照这里面的说法，【基金会】的本部在新天河市，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换句话说，既然是他们能够外售的情报，有什么夸张和缺漏处理，同样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徐维哲接口道，“不过不必担心，我给你的这些情报，都被拧去了水分，删除了虚假的部分。”
与此同时，殷琉华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墨玉般的瞳孔盯着小圆桌，视线似乎正处于游离之中。
——“那么，您是怎么打算的呢？”
徐维哲摊开双手，直视着西装青年。
“……单单是用钱买情报的话，这种事情我也能做到的呀。”西装青年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不，我们的工作，只是筛选和对照而已。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身处在新天河市的原因。”徐维哲沉声说道，“能挑出来给你的，已经是所能寻找到的，最为准确的情报了。”
“……这样。”
西装青年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
“哎呀哎呀，真是抱歉呢。”
他脸上露出带有这样讨好意味的笑容，看起来诚恳又老实。
“……没事。事实上，很多人对我们的工作，都有着一定的误解。这种事情很正常，只要下·次·记·得，就没有问题了。”
徐维哲微笑着回应。
就在这时，一旁的殷琉华似乎有所异动，但徐维哲像是早就意料到了一般，眼疾手快地率先握住了黑发少女的小手。
——事实上，在徐维哲的印象里，和西装青年进行类似这样的对话，起码出现过五六次。有时候，甚至会发生在一次谈话中，出现两次的状况。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打探隐私，八卦，摆出和善的微笑冷嘲热讽，等等不受欢迎的言行。
……这种情况下，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一种可能：对方真的不是特意来找他们的茬的？
如果不是对方的情报费用照付——而且是一笔相当不菲的报酬——西装青年恐怕真的已经被切成八块，抛尸荒野了。
交易一如往常那样，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好啦，谢谢二位。”
西装青年将塑料袋中的文件拿起来，拉开自己的领结，从露出来的西装空隙中，将袋子往里面塞了进去。
“合作愉快。钱我会在中午十二点之前转到指定账户上的。”
他笑眯眯地说。
“……对了，还有一个情报，是我刚才无意间发现的，不知道您有没有意向？”
一直没有说话的殷琉华，突然开口道。
“……嗯？”正准备转身离开的西装青年，停住了脚步，偏过头来。
“如果是相关的情报，我当然是需要的，倒不如说是多多益善……”
“那就好。”
少女清冷的嗓音，打断了西装青年的喋喋不休。
殷琉华随即伸出了手掌，同时将纤纤玉指一根根抬起来。
——原本从紧紧攥住的拳头中，闪烁着一道冰冷锐利的寒光，慢慢显露出来。
锋锐的厉芒，在西装青年的眼角中跃动着。好像在少女挥出的那一瞬间，要割裂他的视野一般。
——那是一把蝴蝶刀。
原本隐藏在殷琉华的校服袖子里，被暗扣系住。
然而，只要殷琉华的小拇指一钩，便可以随时弹到少女柔软的手掌之中。
刀身上反射着的森冷光芒，光是看一眼就让人感到脑门发汗，浑身颤抖。
西装青年也不例外。
……可是，目光却停不下来。
明明是随时能切断他的气管、剖开他的心脏，在三分之一秒内杀掉他的凶器，然而西装青年的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追逐着它。
……或者是，在追随着那双犹如艺术品般完美无瑕的玉手。
无比危险而锋利的武器，在少女看似柔弱的手腕下，灵活地好像一只真正的穿花蝴蝶。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蝴蝶刀的刀锋，离他的脖子已经不到十厘米了。
殷琉华的身体依旧端坐在沙发椅上，丝毫未动。
只是……刀柄快要离开她的指尖了。危险到下一秒就会飞出去的地步。
——飞出去的方向，当然是西装青年的脖子。
“啧。”
少女毫不在意地发出不满的声音——为西装青年的提前发觉而不满。
……
……所以，我才会讨厌这类动不动就往人要害上招呼的武斗派啊。
西装青年正了正自己的领结，不动声色地试图平静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额头却开始在冒汗了。
身体肌肉，正慢慢从刚刚的僵硬状态中松弛下来。他把目光转向徐维哲那里，却只能看到他正侧过头去，一副正在仔细研究窗帘花纹的样子。
西装青年忍不住在心中苦笑了一下。
好在，少女似乎也没有要在这里血溅三尺的意思。
蝴蝶刀的刀锋，从对准西装青年喉咙的方向，微微滑开。
犹如一道小小的旋风幻影，或是一弯银色的残月，殷琉华轻松地将一块微小而规整的黑色金属块，从咖啡桌的桌面下方挑了起来。
刀尖精准地将金属块在半空中分解成了十几个零件，“哗啦啦”地一股脑地掉落在了桌面上。
有几个元件，滚落着撞到了徐维哲放在小圆桌上的咖啡杯，停了下来。
刚才还一直保持着“眼观鼻口观心”状态的徐维哲，迅速的伸出手来。
他用两根手指的指甲，小心翼翼地捻起其中一根类似于电视显像管——但体积却小了几十分之一的元件。
殷琉华的分解手法精妙而熟练，虽然这些元件肯定是不能用了，但大体上却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形状。
“……唔，监听器啊。”
徐维哲拉开一旁的窗帘，把小小的元件，放置在透过橱窗照射进来的明亮阳光之中，泛着晶莹的光泽。
“……而且，是【俱乐部】特制的型号。”徐维哲微微眯起了眼睛，“以前看到过相同的型号。没想到三四年过去了，那帮人还是没什么长进。”
——“……你说是吧，JACK先生？”
接着，他转过头来，脸上依旧带着营业性质的笑容，却有种让人没来由地浑身发寒的压迫感。
……这两个家伙，真的是高中生吗？
白色西装男，一边有些心惊胆战地想到，一边发出了“啊哈哈”的干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