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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兰兰敲完文章的最后一个字，又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按下了“发送”键。
她匆忙赶回学校，并不是为了去写那模式化的简讯，而是为了写一篇详尽的网帖，将昨天晚上发生在听证会上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记录了下来——当然，用了一点春秋笔法。
她虽然没去参加听证会，但身为新闻专业的学生，从各种渠道采访来消息是她的强项。她在尽可能还原事实的基础上，加大笔墨，着重将江州财大校队，将明星三人组的成员描写成了受害者。在她看来，这本应该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比赛，却在对手用出非常阴险的领域技“提婆达多”之后而变味。那场冲突并非是因为江州财大队员们的傲慢而爆发，而是因为对手见不得人的手段。
她早就在酝酿这篇网帖了。跟队报道是任务，但当她游弋在体育馆的时候，心里头就在构思着文章的语言、结构以及事实的安排。比赛刚一结束，她就匆忙离开了球场，打的回学校。半路上她便用手机编辑好简讯，发在了学校的官方微博上，然后她叫上杨益，来到了学校外面的水吧，开始写网帖。
“哈，有了。”夏兰兰将笔记本电脑转过去，对着杨益，“你看，已经有人回帖对我们表示支持了。”
杨益却不为所动。他看着手里的咖啡，卡布奇诺的表面浮着一层牛奶拉花。对比夏兰兰的兴奋，他的反应却有些冷淡：“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恩？”
“我查过组委会的章程，听证会的结果是不可更改的。即便是你现在能在网上把舆论搅弄得再厉害，我们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一届的赛场上了。”
“可是比赛还在继续啊！”夏兰兰说，“我们球队还没有被淘汰，比赛还在继续。如果任由网上那伙人乱传消息，就不会有观众再支持我们。益哥，今天你没有去现场，没有听到那漫天的呼声。在这种情况下上场比赛压力太大了，我想要尽力帮助他们，我还想看到球队走得更远……”
“我现在都没在球队里了，你还这么关心它？”
“我……”
“哼，是为了陈驰那小子吧？”杨益冷笑起来，“是为了那个小子你才这么努力的吧？我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比我好？”
“益哥，你在说什么啊……”夏兰兰震惊了，“我是为了球队啊！”
“别胡说了，为了球队？是为了有陈驰存在的球队吧？”杨益的声音有些恶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私下里来这里坐过。你上次要我帮忙向老孙求情让他入队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果然啊，你脚踏两只船。现在看到我被禁赛了，就准备抛弃我，去找那个你觉得可能更有前途的小子了？”
夏兰兰豁然起身，“砰”得一声将笔记本电脑的盖子合上：“胡说八道，不可理喻！”
她从包里甩出50块钱，转身冲出了水吧。
“哼，我现在告诉你吧，我根本就没有向老孙求过情。陈驰那小子入队，完全是因为老孙突然一下没想通而已。”
这算什么？杨益居然对着她，说出了那么恶毒的话！她的确和陈驰关系不错，也是同班同学，但仅仅止步于普通朋友的关系罢了。她写这篇网帖不仅是为了帮助篮球队，也是为了让自己的男友不受那么多的误解。可是杨益不但不领情，还认为自己与陈驰在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PY交易？
还有，还有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一直以为陈驰最终入队是因为杨益的影响，但杨益却说，他根本没有帮这个忙？
他……他一直在骗自己吗？
谈话声从街角传来——
“诶，宇哥，今天我们在医院遇上的那个，呃，叫什么苏月博的，到底是谁啊？”陈驰的声音。
“北都大学大二，主力控球后卫。”龙宇回答道，“同样是领域技的拥有者，实力相当强劲。如果我们能进全国大赛的话，搞不好就会和他们交手。”
“那个什么……北都大学，很强吗？”
“很强，卫冕冠军。”
“这样啊……很想和他们打一场呢，不过机会应该不大……”
“什么……”
陈驰突然觉得刚才说的话容易被人误会。他的本意是估计等不到那个时候自己已经回美国找回自己身体了，但是听的人大概会觉得自己是在诅咒球队进不了全国大赛。他正想解释，忽然看到了站在街边的夏兰兰。他冲她挥手：“夏兰兰同学！”
这一幕恰好被从水吧里出来的杨益看到。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益哥！杨益！”夏兰兰跺了跺脚，没有理会陈驰，向着杨益追了过去，“你给我站住，我们今天把事情说清楚！”
陈驰：“……”
“走吧，人家两口子的事情，就不要在这里当灯泡了。”龙宇拍了拍陈驰的肩膀。
天色已晚，他们各自回宿舍。陈驰和张科刚一进门，就被杨宁与汪灏给拦住了。
“你们干嘛？”陈驰看着两位舍友审视的眼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告诉你们我身家清白取向正常对你们没有兴趣的……”
“知道你取向正常。”杨宁嘿嘿嘿地淫笑着，“就是想问问你这方面的问题啊。”
“就是，人家姑娘在宿舍楼下等了你好半天，刚刚才离开。而且你电话也打不通。”
“我电话没电了……但是姑娘是什么鬼？”
“就知道你会装傻。”杨宁说，“有女朋友却从来不在宿舍里说一声，是不是怕我们教你请客啊？张科，你肯定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大八卦啊！”
“无聊。”张科表示对此毫无兴趣。
“赵彤？”陈驰一下子反应过来，“她来找你们了？”
“是啊。”杨宁一拍手，“你看你，这么大的事还瞒着我们……”
“她不是我女朋友。”陈驰的声音冷淡了下来，“我和她不熟，拜托你们不要提这个人。”
那个家伙，居然还死缠烂打……
一听到这个名字，陈驰就会想起那封信，想起那个贫困大学生的遭遇，想起这具身体里曾经存在过的另一个灵魂。
他忽然弯下腰去，手按在胸口，脑海里一阵剧痛。刹那间，仿佛大脑被什么东西切开，有些片段被硬生塞了进来。恍惚之中，他仿佛看到一个瘦弱的背影，迎着阳光，独自站在某座偏僻的教学楼的顶端，肝肠寸断，万念俱灰。
“陈驰，陈驰……你怎么了？”
有人在呼唤着他，似乎很遥远，又似乎就在身边。他陡然清醒，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宿舍里。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两个室友担忧的目光。
“我……我没事……”他微微喘气。他突然想到，就算自己的“穿越”无法用科学来解释，但对那个少年而言……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其实是很难存活的吧？
不……他在想什么……医生都说了，因为树枝等东西的缓冲，这具身体才奇迹般得没有受太大的伤害吧。等自己的灵魂回到美国那具身体里去了，这个叫“陈驰”的少年就会重新活过来的。
“我说，你们最好还是别提那个女人了。”张科刚洗了澡出来，“给小驰留点隐私吧。”
“哎，真无趣……”杨宁耸耸肩，“算了算了，汪灏我们开黑去。”
陈驰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无妨……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过去我的确和她谈过朋友，不过已经分手了。”
“诶诶诶，那为什么会分手呢？”杨宁眼睛再度放光。
“呃……这就不提了吧。”
陈驰突然觉得自己真蠢。刚才张科已经帮忙给了台阶了，他竟然不就着台阶下，居然还把话题又引回来。幸亏，这个时候，汪灏替他解围了——
“你们看，小猫论坛上有关于我们的帖子呢！”
他们围了上去。“小猫论坛”作为全国最大的篮球论坛，大学生篮球联赛的版块也是人气爆棚。这个帖子回复量已经超过1000，而且还在不断飙升中。
帖子的内容倒是不复杂，主要是将昨天晚上的听证会内容详详细细描述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由于‘提婆达多’伤害队员，才引起了双方球员的斗殴，责任实际应该在于潜州大学”的结论。
当然，这个结论显然不能让人满意。下面的高亮回帖之中，除了极少一部分替江州财大说话的以外，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不相信。觉得这份网帖说叙述的内容不可信，要么是编造的成分居多，要么就是有关键信息被隐藏——理由很简单，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是江州财大的球员先动后，现在却来装什么无辜？要说受害者，被迫还击却同样遭到禁赛的潜州大学才更加无辜好吧！
“……我就觉得听证会的内容应该公开。这样公公说公公婆婆说婆婆的哪扯的清楚。”陈驰愤愤不平，“能不能向组委会申请下？”
“那叫‘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张科冷冷地回答。
“闭嘴。”
第二类，直接绕过了主题的内容，将江州财大的队员，尤其是明星三人组曾经做过的孽添油加醋地写上来，引得大家对江州财大极尽嘲讽与谩骂。其实那些事情，大多数是捕风捉影，可杨益等人过去那段日子实在太嚣张，恐怕是招惹了不少人，如今报应是来了——却落在了其他几位“乖宝宝”身上。
“这不科学嘛，这讨论的内容和帖子主题完全是两码事嘛！”陈驰很不满。
“没办法。”杨宁摇摇头，“舆论有时候就这样。节奏稍微被人以带就歪了。”
“而且这什么打人事件不是澄清过了是假的吧，怎么还有人在说啊！”
“他们才不会在乎真假。”张科冷笑，“他们只在乎自己要发泄的情绪。就算最后证明是错的，传播谣言的人也不会为此道歉。”
最后一类则是——
“喂喂喂，怎么扯到我了？”
明显是歪楼了。回帖里带了一张陈驰的照片，正好是他将孙瑾瑜的战术板拿过来的瞬间。于是，各种猜测蜂拥而至，什么“球霸”啊，“架空教练”啊，什么关于这个神秘出现的球员的身份猜想啊，什么一定是走后门进的校队啊……不一而足。于是有正义感的吃瓜群众们纷纷指责，陈驰觉得自己真的惊呆了。
“对于这种不负责任的猜想……”张科忽然坐到杨宁的位置上，敲打键盘，回复那个亮贴作者，“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陈驰感觉要崩溃了，“你这种回帖就是在引战吧？”
简直可以想象，吃瓜群众的反扑一定会更加厉害的。
可是张科回完贴就去睡觉了。他翻身上床，神情之间阴郁得可怕。
总像是……有什么心事被触动。
“他是个眼睛里一点都揉不得沙子的人。”龙宇曾经这样评价他。
连队友受到冤枉……他都看不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