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住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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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舍之园的夜晚格外引人注目。月亮像一块巨大的白玉翡翠般悬挂在半空中,瑟瑟的秋风与寒冷的空气在交汇中发出“嗖嗖”的声响,刮擦着树上已经枯黄不堪的树叶,在月光的照耀下,纷纷被秋风送到了沥青味十足的路面上,散落在学舍之园的各个角落之中。月圆的残影成为它们最后的坟墓。

月光俯视着常盘台学生宿舍及其周围整齐分布的小洋楼,它覆盖着这些由红砖瓦构成的西洋式建筑顶部,如一个巧妙又懂得艺术的电影布景师一般,给宿舍楼拉出了一道很长的阴影,在空中看起来像一幅用浓黑墨涂的硬纸板画。

吴研庭此时正趴在临时宿舍的窗前,双手托着腮,把两条腿跪在书桌上,透过长方形的窗框,欣赏着窗外那轮特大号的圆月。

吴研庭对映在窗户上自己的映影打了一个大哈欠,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一阵困意侵袭而来了。吴研庭想起平时这个时间,自己还和爸爸一起为店里的客人准备着宵夜,客人里有经常性过在公司里度过“夜生活”来不及喝下午茶的加班族,也有特地前来体验“深夜饮食”的年轻情侣,还有那个经常来面馆喝酒,一喝醉了,便满嘴酒气向别人诉苦的老赌徒。

他的运气总是不好,每次从赌场出来都会输个精光,然后就到面馆来喝闷酒。吴研庭清楚的记得,他每次喝醉都喜欢跟爸爸闲聊,那家伙有时可真是能说啊,赌桌那些事情到了他的嘴里就变成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哲理,比如他经常给自己说的一些话就是“赌品如人品”“十赌九千”之类的话语。

有时偶然来了兴致,还会给素不相识的其他客人讲一些赌桌上常有的出千手法,比如在转“俄罗斯赌盘”的时候如何将上面的铁球快速换成密度较大的铅球来获得好的点数,以及在牌桌上的机关和几种背手翻牌出千的方法,即使吴研庭只是把它们当成某类传奇故事来听。

想到这里,吴研庭感觉鼻子有些发酸,这是自己第一次出远门,到香港以外的地方生活,熟悉的生活场景早已不在眼前,跟同龄人相比比,这孩子挂念的事情还真是有点多呢。

“真叫人担心耶,也不知道家里那边怎么样了,好像立刻打电话回家哦。”吴研庭对着窗户上的映影自说自话起来。忽然,这孩子好像想起了什么,像一台被激活开机的电脑充满了能量,从自己的世界里面猛的挣脱出来。

吴研庭慌忙从书桌上跳下来,弯下腰把刚才被自己甩落地上的带有小熊图案的棉拖鞋摆正,重新穿在脚上。嘴里不停在念叨着:“糟了,糟了,我到底在干什么啊,我还有正事要做呢,不然明天就扑街啦。”吴研庭赶紧把弄倒的转椅扶回到书桌面前,刚才只顾着自我陶醉,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吴研庭所住的宿舍楼位于学舍之园内部,总共有四层,一二两层住着低年级的学生,基本以两人间为主,三四层房间是高年级住的单人间。吴研庭住的这间宿舍是校方临时安排的,位置在二层的双人间,宿舍内部摆设非常讲究,以摆在房间中部的小茶几和中间墙上的窗户为中心线,两边分别是摆着小木柜、书架、书桌和两扇上下推拉被绿色窗帘装饰的窗户。

房间的左边有一个分层的衣柜,右边有一个可以储存饮料的冰箱,还有周围墙上散发出清香的柳叶墙纸。房间的正中间还有两张用红衫木打造的床位,上面铺着柔软的席梦思床垫,床下面有两张脚垫,用来摆放拖鞋,床底下的空间很大,可以摆放一些比较大的私人物品。

最让吴研庭感到宾至如归的是这里居然有独立的浴室和更衣间,门口架子上的洗浴用品很齐全,还有一支吹风机放在旁边的梳妆柜里面。

对于向来重视私人空间的吴研庭来说,住在这里简直是一个福音,突然感觉一个人在外国学习生活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吴研庭抬起屁股坐在转椅上,通过台灯的光束,这孩子把注意力集中自己的书桌上三本打开着的小册子上,桌子两边分别是一本日语语法书,上面有一些圆珠笔做的标记,是吴研庭为解决书写问题特意带在身边的。还有一本是用羊皮纸包着的厚笔记簿,这孩子平时到晚上就有写日记的习惯,为了这次交换留学,吴研庭特地换了一本厚的笔记簿,这样就可以多记一些有趣的事情。

书桌正中间摆着一张带有长条格的稿纸,稿纸上面写几行整整齐齐的日语假名,旁边还做有一些英语批示,上面所写的内容是吴研庭这么晚都睡不了觉的原因。

按照校方规定,所有新入学的常盘台学生都要交一份像样的自荐材料,还要同时用英语和日语两种语言书写,连吴研庭这个外籍学生也不能幸免,虽说常盘台繁杂的入学手续在学生入学前就已经由校方通过学园都市第三方的关系办妥了,按常理来讲,新生们只需要拿着自己的自荐材料去教务处报到就可以了。

吴研庭拿起夹在笔记簿里的圆珠笔,把它咬在嘴里,通过嘴唇的力量将它上下摇动,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桌上的稿纸,台灯的灯光照在这孩子的浅蓝色睡衣上显得有些发亮。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稿纸依然只有刚开头的几行片假名,不知道接下来该用什么词汇、什么句式、写什么内容好。在口语表达方面,吴研庭自然没得说,可是对于日语的书写功底却十分的糟糕,就算旁边有自备的语法书,对于这份难写得要死的自荐材料,也是无济于事。

与口语那样可以通过日常学习和生活交流就快速掌握不同,书写必须有一个长期的适应过程。而这个过程十分的难受,吴研庭感觉自己的脑袋像一台工作过度的热力蒸汽机,面对这些干枯晦涩的和式文字,感到自己的智商完全派不上用场。“啊,好烦人,好烦人,脑壳快要裂开了。”这孩子就把笔从嘴里拿出来,丢在了一边,做出甩手不干的样子。

“天啊,日语真是太难了。”吴研庭反坐在转椅上,像坐旋转木马一样,一圈一圈转着,这孩子看着书桌上的两张用相框装着两张照片,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上面。一张照片是自己五岁的时候第一次去迪士尼乐园的时候和妈妈一起照的,而且还是爸爸抓拍的。照片的背景是一个摩天轮,吴研庭头上戴着米老鼠发卡,右手拿着一个没有吃完的冰淇淋,嘴上粘的都是冰淇淋沫子。

自己的身旁站着身穿米老鼠皮套的工作人员,而林艾美站在另一边,用胳膊搂住自己的脖子,顽皮的朝相机做了个鬼脸。在灯光的照射下,画面上的漆彩变得格外显眼,仿佛上面的内容是昨天才发生的事。一想到当时的场景,吴研庭就会偷笑出来。

另一张照片拍的是好莱坞山上的“Hollywood”字牌,那是林艾美在美国进修的时候,因为不能按时赶回来,就把这张照片通过E-mail传回来给吴研庭当作礼物。多年来,吴研庭一直把这两张照片放在自己可以看到的地方,当作自己珍藏的宝贝。这次来学园都市留学,吴研庭也不忘把它们带在身边。

吴研庭趴在转椅上在两个书桌之间转了一圈又一圈。这孩子转正到书桌前,不得不再次面对那些令人厌恶的日语语法,这孩子捂着脑袋强迫自己必须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想出一个恰当的解决方法,俗话说:“想法都是被逼出来的。”霎时间,吴研庭有了主意,自己早应该找那个“小家伙”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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