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选明白了那封信的分量。
于是少年下了牌楼。
这时天又开始飘雨，他轻柔得撑开了那把危险的伞，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看热闹的其他人自动分开一条马车都能通过的通道，异常安静。
与其说他们害怕少年，不如说他们害怕少年那把奇怪的伞。
谁知道这把伞中还有没有其他机关。
一些有年纪的老人想起了前朝皇帝曾经赐予钟爱的小公主一把护身的伞，叫做“云伞”， 那“云伞”似乎就是如此这般的。
在众人的疑惧中，少年走出牌楼，到了书院街口。
他一只手撑伞，弯腰用另一只手拍了拍青衫下摆的灰尘。
牌楼顶上，那些积年的灰尘确实不少。
刚才众人瞩目，他也顺势扮酷，不好意思弯腰去掸灰尘。
“兄台，请用这把拂尘吧！”
一位华服闪亮，容貌俊朗的青年递了一柄玉柄白尾拂尘过来。
“谢谢。”少年大概觉得这种小小又恰好的善意实在无法拒绝，就微笑接过，轻轻掸了起来。
“在下九朋亮，京都东顺侯府上，请问阁下……”少年按照贵族礼节躬身问礼。
“我叫吴天，来自苏郡。”吴天第一眼就有点喜欢这个人，所以自从一年前离开家乡后，他第一次报了真名。
“苏郡？请问您是晋王府上的吗？”
“晋王？我不是。”
吴天蹙了蹙眉，不知对方为何会有这误会。
刚才牌楼上他挥出的推荐信，父亲只告诉他这是京都一位贵人的，他并不知道是谁的。
“哦，不知吴天兄弟在京都有没有住处？弊府有几处客房，不知能否请吴兄弟大驾光临？”
九朋亮知道有些世家子弟被从小安排在军中任职，他看吴天身手了得，又拿着晋王府的推荐信，认为他是晋王府布置在军中的人。
可能初次见面，对方不愿意承认。不过晋王在世人眼中一贯神秘，他们府上的人估计也不愿为人知。
“哥，怎么你又拉人去家里啊？”
就在吴天想词推托的时候，一道清冷又藏着一丝愠怒的女声适时出现了。
“阿悦，别乱说，我来介绍，这位是哥的好朋友，来自苏郡的吴公子！”
九朋亮瞪了妹妹一眼，又给了吴天一个更加软糯的笑容作为歉意。
“九朋兄，呃，我确实有点事……”吴天有点艰难得组织词句，忍不住搔了搔头。
这一搔头，就把他刚才那飞天侠客的风范彻底解体了。
九朋亮心想，原来这位少年高手终究还是一个青涩的少年郎罢了。不过，这样最好，只要自己殷勤点，应该能够结交到的。
九朋亮舒心了，九朋悦却有了兴趣。
她瞪着眼睛看着他搔头的样子，心想这位倒和哥哥以往刻意结交的纨绔不一样，竟然是个乡下孩子。
她开始认真得审视他。
“衣着普通，身材瘦长，手里那把伞式样倒是没见过，哎，他眼神好奇怪！”
她贵为侯府小姐，见过无数青年俊才，但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眼神。
清澈，又带羞涩；安定，又暗藏忧伤；坚毅，又布满戒备心理。
她不明白什么样的人才有这么复杂、捉摸不透的眼神，难道是哪一位贵人的私生子，从小备尝坚辛，又有军中磨练的经历，嗯，他眼神还说明他暗藏心事……
吴天搔完头，抬头也察觉了九朋悦的眼光，也看到了这审视他的女孩。
一身淡黄的长裙毫无文饰，但料子是苏郡的顶级贡品，乌黑头发上只有一根青玉簪，鹅蛋脸，肤色不是很白，所以擦了点粉，她的五官平淡到了极处，如水如雾，竟然让人说不出漂亮还是不漂亮。
她的眼神十分奇怪，一种清幽冷冽的味道，彷佛能看穿人心。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也从未被这样的眼神看过。
但他有点接受被这样的眼神照着，就像，就像深夜看经书，那经书却忽然长出了眼睛，看到了自己，这种感觉虽然奇怪，却也会让人生出知己之叹。
九朋亮察觉到了两人的怪异。
他深知妹妹素来聪慧，尤其有识人之明，连父亲在家中都叫她女诸葛。现在看来，自己妹妹也认识到这吴天的不凡之处了。
“小悦，哥哥和这位一见如故，你看到了吧，的确是少年英雄。”
九朋亮出声打断了这次历史性的眼神交汇。
“呃，九朋兄谬……赞了……”吴天被她妹妹看得说话都有点黏住了。
就在他心神松懈的一刻，一道身影靠近了吴天。
那影子一跃而过，如风吹过，轻轻抄了吴天的雨伞，然后施展轻功，一掠而飞。
吴天大吃一惊，心里叫苦，把拂尘往九朋悦手里一塞，运起真元，心急火燎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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