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深巷。
寂静。
腐烂。
垂死之人用尽全力将手举起，对着苍穹，无声的咒骂着。
诅咒着没有姓名的神。
却在不知道第几个这样的夜晚悄悄死亡，干瘪的眼球终于停止转动。只有黑暗，长久的映入他深陷的眼眶中。
像那些人其中的任何一位。
没有什么值得悲伤，也即将失去仅有一次的生命。
他的喘息嘶哑如将坏的木风箱。
用尽全力低低呻吟。
呼哧，呼哧……
在这样凄清的夜晚寂寞死去的人不计其数，他们大多数没有名字，更不会被人埋葬祭奠。
所以，能像是从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干干净净地消失不见，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个完美的结局了。
如果有人会在他死亡的时候哭泣，这才是他莫大的悲哀。
不过，命运总是喜欢和人对着干。
而这一次，命运就决定要捉弄捉弄这个准备放弃自己生命的小家伙。
也不知道这份灼烧内脏的痛苦持续了多久，在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位女性。不过仔细想想后觉得，用故事中的“神”来形容她更为贴切。
她的全身笼罩着令人舒适的光芒。也正因为那些光，她的样貌变得模糊不清，却能感觉到她正温和地微笑着。在如此深沉的黑暗中，她的美好显得那么不和谐，就这么突兀地插入这个世界，仿佛将自身变为一个休止符，将世界以她为界限，分为相同的两半。
处于本能，他开始害怕了。
他害怕他的存在会玷污面前的这位神明。
他努力从地上爬起，尽可能快的向后退去，蜷缩起身子，像是个长久被关押的犯人终有一日暴露在阳光下，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被灼烧着。
“诶？你居然这么怕我。卡谬，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神明转身，对着一片黑暗问道。
“不，这属于人类的正常反应，对于未知的生物，首先就是要保护自己。看来…他还不想死。“那片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影，穿着一身黑袍隐匿在角落里。
“是这样啊。”神明微微弯下身子，对着少年伸出手，“别怕我。我是来救你的。”她说道，声音宛若三月清风。她微微低下身子，将多余的长发梳到耳后，她对着全身破破烂烂的少年伸出手。
她的微笑在等待着他的回应。
少年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这样的奇迹为何会发生在他这样一个废人的身上？他轻启干裂的嘴唇，打着抖问道：“为…为什么？”
“因为我们需要一个和这个世界联系不多，而且随时可以…“
“卡谬！”神明不满地打断了那位黑袍者的话，稍稍平复情绪之后，恢复了之前的温和，说道：“因为，我现在能信任的人已经不多了。你可能认为你肮脏、污秽不堪，但偏偏，你的心灵是干净的，这就够了。如果你实在难以接受的话…”
顿了顿，她长叹一声，“我就只能去找别人了。”
谁会知道，几天前因为一两块面包被别人追着打的家伙现在居然能被一位如此圣洁美丽的女士拜托。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犹豫，伸出了自己的手，任由她将自己带入另一个世界，一个和现在他所存在的世界完全相反的「逆世界」。
——
“艾洛，艾洛——”
偌大的走廊传来几声呼唤，正在整理书籍的艾洛暂时停下手上的事，踩着漂浮在半空中的银色阶梯慢悠悠地走下来。
他才刚刚踩到地面上，便被人从后面抱住。
“终于找到你了。”
艾洛叹口气，“师傅。都什么时候了，还以为我是以前的小矮子？别又像上次那样把蛋糕屑擦在我衣服上。”
他身后的人不满地鼓起嘴巴，赌气似的收紧了手臂还故意在他背后蹭了蹭。
“艾洛也真的是，完全没有小时候可爱。要是以前，我一下子就可以把小艾洛抱在怀里。”
虽然语气里是满满的不情愿，但艾洛还是乖乖的任由她抱着。听到她的话，他嘴角微微上扬，“都说了——那是因为我小时候很矮嘛，现在的我都比师傅高了。”
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骄傲。
听到艾洛这么说，身后的人立马将他放开，嘴巴鼓得更大了一点，她不满地说道：“所以说——小时候的艾洛最可爱了，当年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还只是一个天天跟着我后面打转转的小矮子。所以师傅我才管你叫‘艾洛’的！艾——矮——洛！现在长大了，师傅说的话也不听了，还学会了顶嘴呢。”
看她这伤心难过的样子，艾洛都能听到他家师傅自带的背景音乐了：吾徒叛逆伤透我的心，你讲的话像是冰锥一样刺痛我的心，师傅真的好伤心。
不过，他家师傅一直都这个样子。在不知道她已经有一千岁左右的前提下，她就像个普通的女孩子。
艾洛现在已经能做到笑笑就好。
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艾洛自顾自地坐下开始在泛黄的羊皮卷上记录下今天整理出的知识。
他和师傅作为这个逆世界的古典法师还保留着用羊皮卷记录魔法现象和阵式的习惯。
没错。十年前，身为人类的艾洛被他的师傅，他的神明，他的恩人带到了这个处于「现世」完全相反的「逆世界」。在这里，小说中一切幻想得以实现。这片看似无垠的大陆上生活着各种超自然生物，例如兽人、吸血鬼、精灵等等。各族之间有各自的法律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而守护着这片大陆的绝对平衡的就是生活在极黑之塔的法师。他们是绝对中立的，而且是为了解决各族之间的矛盾而存在的。
而艾洛的师傅就是这一任的法师，古典学派，精灵族。
“哦对了。”艾洛抬起头对着坐在一旁冥想的她说道：“你一直让我照顾的花开了。”
或许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又或许是错觉，艾洛发现他师傅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很快就消散不见。
“是吗。”她说着，声音小得难以听见：“其实，我很讨厌那些花呢。”艾洛勉强听到了她说的话，他感觉到有些奇怪。因为艾洛还清楚地记得，在他到这里的第一天，师傅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照顾这些花。
艾洛待它们十年如一日，却从不见它们开花。今天他看到那些花儿绽放出绚丽的颜色时也是难以抑制的欣喜。但是，为什么师傅说她讨厌这些花呢，为什么又要自己去照顾它们呢？
他刚想问，她忽然开口问道：“艾洛，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突然间，作为一名少年的艾洛，心在此刻剧烈地跳动。
艾洛只是个普通的人，就算接触了这么多超现实事件之后还是改变不了他是个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人，这个事实。所以他的愿望就像人类世界那些恶俗的小说一样，而且从未变过。
不过，艾洛也知道他这个愿望也是挺难实现的。
他抬眸看着面前的人，眼神里带着难以自抑的炽热。
“对于我来说——”他启唇，没有一次比现在更感谢塔内安静的氛围，“当然是你了。”
“哦。”她秒答。
哦。
哦？
哦？！！！！！
艾洛仿佛能感觉到他的少男心简直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好不容易告白一次师傅她的回答居然是“哦”？！
居然是——哦？！
甚至没有给他一张好人卡，仅仅只是一个：哦？！
艾洛的心情此时此刻无疑是崩溃的。
“师傅，你知道我这样说的意思吗？”他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追问道。
“知道。你看，对于我这个精灵来说月光是最重要的，因为那是我生命的养料。而我救了你，给你吃穿，所以我对你来说最重要了不是很正常吗？”他家活了一千年以上的师傅如是说。
“……”艾洛沉默着又沉默着。
而她也不明觉厉地歪歪脑袋看着“无缘无故”生气的艾洛。
最后，艾洛实在呆不下去了。
说不过她难道还不知道躲吗？
“师傅你这个笨蛋！我不理你了！！“
“诶，艾洛别走啊！你忘记了吗，你今天还要去买要用光魔法材料，记得要买，不然师傅我也不理你了。”
“才不帮你跑腿！”
然后艾洛念出咒语，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中消失不见。
经此一别，他错过了很多，不知道了很多。
而她也停在了那一时刻的原地，用着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愿月光照亮你前进的路，而我愿意化作那片月光，为您降下福泽。”
——
“这是您要的火山巨人的核心以及月光草。”店员笑眯眯的将手中的包裹递过去，“请问付款方式是？”他歪歪脑袋，头顶的兔耳蹦来蹦去。
艾洛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兔系少年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这家店的收银员应该是猫耳。
“难道先生你是…准备不付钱吗？”收银员看着艾洛迟迟没有反应，手已经伸到了紧急按钮的旁边，随时准备把面前这个一直盯着他耳朵看的家伙抓起来。
艾洛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还好从旁边走出来一位猫耳少年，他立马认出了艾洛，对他说道：“艾洛！是出来买材料吗？刚好最近一直想找你师傅道谢呢，如果没有她的药，我弟弟都不能好得这么快。”
他转过头去，对着还一愣一愣的兔耳少年说道：“穿着这种袍子的都是极黑之塔里的法师，他们和救你的人是一样的，都是十分值得信任和尊敬的大人物！”
那孩子的兔耳朵跳了一下，十分崇拜地看着艾洛：“原来是这样，真是失礼了！”
“没事没事，不用道歉…”艾洛不太习惯这种崇拜的目光，他随便闲聊了几句就赶紧离开了那家店。
刚准备用定位魔法直接回黑塔，但是他突然想到师傅那一瞬间的阴霾。既然她不喜欢那些花，那就去买点别的花种在那里吧，他如此想着便朝着花店走去。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迟疑，也就是他看到她表情的那一个巧合，组成了他接下来经历的一切，或喜或悲，都是他一手造成，都要由他接受。
——
“师傅，我回来了。”艾洛将手中的包裹放好，来到了他离开时呆着的房间，可是他师傅已经不在那，而且书本散落一地。
敌袭。
这是艾洛的第一反应，可是没有进出黑塔的咒语语是没有人可以随意进来的，除非是强行破除法阵，如果是这样的话，进来的人一定很强。
那么，师傅呢？师傅去哪里了？她没事吧？艾洛用他的魔法寻找着某人，或者说某些人的生命迹象。
最后，就在那片怒放的花丛中中，他的师傅躺在血泊中，悄声无息。鲜血浸染她的发丝，她的素色长裙，那些带着不详意义的液体还不断地从她的身体涌出，带走她的温度。
艾洛冲到她的身边，双手颤抖不止，从指尖开始染上一层绝望的冰冷，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下来，跌入那一潭鲜血之中，似乎是为了淡化那些由死亡带来的残忍。
“师傅…师傅…！”艾洛将她抱起，贴在她的耳边不停地唤着。
不可能的，师傅是精灵，只要不是致命伤都可以起死回生，尤其是在元素如此充沛的地方，而且师傅一定有可以治疗的魔法。
不会的，师傅不会死的。
艾洛努力克制住颤抖的身体，厌恶它们总是抢先一步认清事实。
“艾…洛。”她睁开眼，完全没有对死亡应有的恐惧，而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仿佛她早已预见她的死亡，“艾洛。你听我说。”
“不，师傅，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还有，怎么才能救你，快告诉我啊！”
她轻笑出声，微微转动脑袋，轻声呢喃着奇怪的语言。等到艾洛反应过来时，深沉的黑暗已经夺走他的意识。
她看着沉睡过去的艾洛，轻抚他的发丝。
以后，便不会再有人陪她在阳光正好的午后吃着甜腻的蛋糕。
以后，便不会再有人心甘情愿地挥霍最多不过百年的生命，只为得到她看似无尽的岁月里那昙花一现的笑颜。
以后，便不会再有人喊她师傅。
以后的一分一秒，汪汪时间海里只能如一叶孤舟，苟延残喘。
一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艾洛。
恐怕到时候，我已经面目全非了…吧。
——
塔外，有一位身着黑袍的人早就悄悄来到。他看着逐渐散去的法阵，心中的苦闷难以用言语表达，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否值得，但他也不想去质疑那位大人的决定。
毕竟他也只是千千万在命运车轮下苟且偷生的可悲之人中的一员。
他轻轻摘下帽兜露出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
那么，接下来。
又轮到命运来下棋了，你要走哪一步呢？
一个呼吸的时间，淡金色的法阵全部散去，极黑之塔从精灵制造的虚空境界中回到逆世界的腹地。
黑塔的历史向后翻了一页。
命运手中的白棋被吞掉一颗，不喜不怒，命运只是裂开嘴发出类似于碾磨的声音，然后抬起手，在浩瀚的棋盘上落下了另一个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