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翻滚出白沫拍打着他的阳台，从冰川上滑落的浮冰也随着那一下下的涨潮退潮撞击着全玻璃构造的阳台，就像威士忌里晃动着发出清脆声响的冰块。
与楼上罗伯的房间不同，他没有追求俯瞰海洋的辽阔，反而是选择了这样半地下的构造，他的眼前一半是海水一半是天空，特别是当涨潮之时，那一下一下拍打着的海浪就像是一头巨鲸要将他全部淹没吞噬。
零站在窗前，看似冷漠的直视着海水背后的天空，但心里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纵然人类培养计划重启以来一直不断受到阻挠，但到底因他主掌整个中枢大楼所以那些阻挠不过是小风小浪罢了。
而现在，风平浪静，万里无云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人类，智能机器，他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他们之间的联系，也斩不断他们之间的联系，难道描魔化鬼真的不过是在人类的基础上多画几个眼睛多长几个手罢了吗？
“父亲，快进去吧，就快要涨潮了”零连通了罗伯，他知道罗伯此时一定还像往常一样坐在阳台痴痴的看着这片海域，他甚至不需要监看摄像头就能感觉到罗伯正坐在他的正上方，关节随时会因为一点点的移动而吱呀乱叫。
“你看到那艘小船了吗，它已经飘了很久了”过了好一会才传来罗伯的回话，他还在使用原始的语音系统，听起来又生涩又僵硬。
“是的”零拉近了焦距，果然看到远远的那艘有些破旧的船，船上似乎还有智能机器活动的身影，这倒让他有些惊讶了，竟然有这样越矩的智能机器：“我会通知机甲队处理的”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
零听到罗伯这么说倒是有点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才诚恳的答道：“是的”
智能机器之中要出一个离经叛道的可不容易，以前因为他的房间是半地下式的结构，视野并不开阔，又加上他本身并不爱像罗伯那样将大把的时间花在眺望海洋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上面，所以并没有怎么注意到那艘旧船。
以外壳金属被侵蚀的程度来看应该是已经存在了不少时间，他将焦距拉到最近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他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智能机器会建造这样一艘旧船，就这样在海上漫无目的的飘着。
“你好”他试图向那艘船上的主人发射信号，但由于两人之前没有匹配过所以处于完全陌生的状态，他的信息虽然发送出去了，但却进入了等待邮箱，看起来那艘船的主人正在忙。
他又站在原地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回应，反而等来了短暂退潮之后洒进来的一抹日出的朝霞，提醒着他又是新的一天开启了，他整顿了一下精神，预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路过罗伯门口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进去，从监控上他可以看到罗伯腐朽的背影正沐浴在一片朝阳之中，他不确定此时进去罗伯会不会高兴，虽然罗伯一贯在情绪上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现。
“这是进入第二轮的申请者名单”熙柯瑞将全息投影推进到零的面前，虽然智能机器之间可以直接进行无线的视频语音以及其他的资料传输，但零还是更喜欢用他的那双最引以为豪的仿人类的蓝色眼睛亲眼看到，而不是在脑子里形成画面。
“昨天有一位申请者在进入第二轮前一刻突然撤销了申请”她有些不确定要不要将这种情况跟零说，毕竟这只是过程中一个小小的状况，并没有影响到最终人选的确认，不过思虑再三她还是觉得零或许会对这件事感兴趣。
“撤销？”零眯着眼睛，程序代码不断在他蓝色的瞳孔上闪现，他迅速潜入了系统，调出了这位申请者的资料，回收（recycle）A组七十三号，出厂日期公元四零一七年，配偶为清扫（clean）C组六十一号，拥有两名预备智能机器KIDS编号三七三六七三一零五和三七三六七三一六七，七月十日上午九点五十六分递交申请，七月十日下午八点三十四分撤销申请。
一个心思不定的智能机器，亦或者是一个冲动但考虑不周的智能机器，今天可真是遇到了不少让他感兴趣的怪家伙们。“我需要你去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叫DR进来”
“是”熙柯瑞没有理会DR不断发送过来的疑问讯息，侧身站在一旁，把着门等待DR进去她好关门，其间她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更不要说为他提供什么讯息了。
DR有些战战兢兢的站在零的面前，等待询问，关于零布置的两项任务，他没有任何一项取得了十分显著的成效，几乎都遇到了不小的阻碍，料想零一定会对这样低下的工作效率而感到极为不满，不知怎么的，身为一个机器他竟然也会下意识的害怕到发抖。不过好在他的身体并不是神经元的结构，虽然害怕但还尚能保持平静。
“保障第六代人类在外部社会存活的应急方案出了没有”仿佛过了一亿年那么久，零才缓缓开口。
“经过研究我们得出可以制作针对人类的特效药和营养液以防突发疾病或者其他的身体机能损坏”还没等零开口问特效药的实际研究成果，他就抢先解释道：“不过我们研究了数十种并在第五代人类身上进行了试验，还并没有取得完全的成功”
如果他是人类的话，此时应该是要忙不迭的擦汗了吧。
“植入芯片”零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漫不经心的接着说道。
DR反应了一会才明白零是在问植入芯片到人类大脑，以便第六代人类能更好的适应智能机器社会的事，他小心的斟酌字句道：“由于人类是通过神经递质而不是电信号所以与芯片兼容存在问题，而且植入手术难度虽不大，但故障处理和往后更新较为麻烦”
“不过，我们已经取得了一些成果，还需要一些时间就可以全部完成”他看零不为所动赶忙这样改口说道。
“这么说芯片植入是可行的”零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俯瞰着常年被冰雪覆盖的大陆，不远处是自己靠海的房子，他甚至仿佛还可以看到罗伯正坐在阳台上一动不动任由海风侵蚀着他的外壳，再远一些便是那艘破旧的小船了，那艘小船似乎已经扬帆起航，正朝着一个没有边界的海域一往无前的驶去。
自从末世以来，五大洲已经逐渐的连为了一个大陆，除了大陆以外的地方就只是无垠的海域，而只有那么一块小小的都可以将它忽略不计的小岛还正飘在不知大海的哪个角落，那么它，那艘明显不适合长途跋涉的小船到底要去向何方呢？驾驶着它的智能机器知道自己何处可去吗？
零用指关节一下一下的敲打着面前的玻璃窗，好一会儿思绪才从远方收回：“如果芯片植入人脑可行的话，那么人脑植入智能机器可行吗。”这不是一句问句，更像是一次兴之所起的玩闹提议。
“如果能攻破神经传递和电子传递之间不兼容的问题应该可行”DR有些疑虑的回答道：“不过将人脑移植到智能机器上，未免有些残忍了”
“你不明白，DR，你不明白”零只是这样重复念叨着就将DR打发了出去，落地窗的玻璃上倒影出了他凌冽的眸子。你不明白，你们都不明白，人类，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什么动不得的，总有一日我终将要驯服他们，而事实上，此时此刻他们正在我的控制之下，他们的生死，我可以尽情掌控，不需要考虑什么伦理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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