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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萨自古便是藏传佛教和西藏政治的中心。松赞干布统一西藏后,修筑了大昭寺、小昭寺与原布达拉宫的庙宇,随着藏传佛教的步步融入,围绕着各庙宇宫殿的商业、手工业也逐步发展起来,繁盛空前,藏民便把这里称作“拉萨(意为圣地或佛地)”,拉萨由此得名。
由于位处高原地区,拉萨属于典型的高原山地气候,全年多晴朗天气,少降雨,气候温和,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当地人称这里的气候是“一天度四季,夜雨伴风行”。有因为多光照,再加上蓝天白云、纯净无污染的空气,为拉萨赢得了日光城的美誉。
拉萨,乃至西藏的代表性建筑布达拉宫历史悠久,为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时所建,曾因战火被焚毁得只剩下两座房屋,又由五世达赖喇嘛历时三年重建
布达拉宫意为观世音菩萨居住的宫殿。在后来的数百年中布达拉宫不断地扩建修整,终成世界十大木石建筑之一,也是世界上唯一一座政教合一的宫殿,主要建筑有山上的白宫、红宫,山下的雪城,宫后的龙王潭公园组成,引得无数朝圣者不远千山万水而来,只为一见其圣容。
今天的布达拉宫说来有些反常,平日游人如织的布达拉大广场此刻却是一个行人都没有,卖转经筒的小贩、想一睹珍宝的游客、磕长头前来觐见的苦行僧都不见了踪影,只见成百上千的喇嘛活佛在布达拉大广场上盘膝而坐,身躯被一层淡淡的金光包裹,佛号声伴随着钟声响彻云霄,整座拉萨城都进入了神圣而庄严的气氛中。
达赖焦急地在措饮鲁(红宫西大殿,又名西平措)殿门前踱步,额头上汗水滴滴渗出,平日里威严庄重的尊者形象早已不见踪影,他步伐凌乱、表情也愣愣的不知所措,很难想象他便是整个藏地最有智慧的人。
此刻达赖的内心也几乎是崩溃的,那个老家伙……呃……好吧,是老前辈,竟然让他堂堂达赖在门外干等着,只让其徒弟进殿,就连被世人尊称为藏医圣手的叶老先生也被晾在殿门外。
“实在是太不领情了!要是因为没有接受良好治疗而发生意外,中央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啊!”
不过一想到那老前辈的修为,就连得到了藏地正统佛门传承的他都不敢正面为敌,不放一众活佛喇嘛进门的事情也便释然了。他精修藏地佛法数十年,研习的那都是教派祖上遗留下的宝经圣文,也炼化了金刚伏魔身,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没能看透那位老前辈的修为。
说来这也是藏传佛教保留下的一个较为原始、粗犷的传统——不比经义比手段,不比经文比法门。不过一般手段雷厉风行的角色佛法也不会差就是了。不像内地一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寺庙,挂着百年、千年宝刹的牌子,背地里却与富商勾结,对游客一番洗脑,让他们乖乖为一串串念经时随意摆在一旁的珠宝,也就是名为“开光”的法器买账,到头来游客们还乐呵呵地以为占了多大便宜,不停到亲友面前炫耀,殊不知已经进入了教商勾结的利益漩涡。他们也不想想,真正的佛门宝物岂是他们想买就能买的?你以为那是白菜啊!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此时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玉塌上躺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没错,他没有剃度,因为他的教派严格意义上不属于任何一个藏传佛教流派,而是独立在外的一支,名为“隐宗”,佛门隐宗。
派如其名,这个隐宗向来不理世俗、不问人间是非,只是当年抗战之时烽火四起,老人(当然当时老人并不老)没忍住下了山、出了藏地去救国,确实凭借着一身过人的本事为军方谋得不小的战略胜利,手撕鬼子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干过,可是那句“永不出世”的隐宗宗训也算是彻底到头了。
从此,藏地中的佛门,佛门中的隐宗名声大噪,老人的英雄之名遍及四海,被一群江湖大佬和军方将领尊称为“灭神棍”,只因老者善使棍棒(其实原本是禅杖,只是觉得用禅杖打人太煞风景所以换了棍子)。当然,也仅限于个别高官政要和非正常人类的范围很著名罢了,平头老百姓可没听说过这号神神叨叨的人物,就算真的听说过,也就当睡前故事打发时间罢了。这也直接导致了后来的文化大革命时中央给西藏地界放水的事儿,也不知道是为了还老人一个人情,还是真的惧怕藏地宗教的势力。
李空绝握住老人干枯的手掌,自己的手也抖个不停,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师父,要不……要不我还是请叶老进来给您瞧瞧?”
老人吃力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哎……我这是气数尽了,身子骨架不住喽,哪里是什么生病啊,我也九十九啦,活够了,阎王爷叫我了我就下去,哪里还敢奢求其他?”
“师父,您怎么这样说……您定然可以长命百岁!不……两百岁!”李空绝急了,明明前段时间师父还可以健步如飞呢,还带着自己翻了几座雪岭去采药,药还没炼成呢,师父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孱弱、无力、疾病缠身?难道真的存在那冥冥之中的命数,是它在操控着一切?
“哈哈,我的情况我自己最清楚……”老人突然掐指坐起,眼中神光闪动,好像有那么一瞬间,他又回到了那段烽火连天的岁月。
李空绝连忙搀扶,却被老人拦了一下,只听得老人喃喃道:
“不错,还有一个时辰就是我大限,绝儿,你坐过来,来,坐到师父旁边。”
油灯下,师父慈祥的脸更被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芒。
“你且记好了,我下面说的每字每句,你都要牢记。”
“是。”李空绝恭声应道。
“我宗名为隐宗,乃是佛教的一支分支,但隔绝于其他众多派系之外,本不应该深入世事,怎料……哎……是师父打乱了宗门的运道啊……”
时间紧迫,老人来不及回味,连忙又道:
“在我离世之后,你就离开藏地,去京城某身,若是日后有了出息,再回来帮师父修座庙足矣。”
“是,徒弟定当竭尽全力,肝脑涂地。”
只见老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个布袋子递给李空绝,等他接过后说道:
“这里面有为师替你准备好的一切,有身份证明、余下的秘法和一些细碎的钱,这些无须为师解释,你自行领悟。
下面,我将把毕生所学所修传承给你。”
请注意,不是传授,而是传承。
“是。”李空绝侧过头,将身体偏向老人。他自然明白他们隐宗历经风雨却香火依旧的原因,一是本宗有一种可以毫无能量损失地将修为传承给他们,自创宗数千年来修为不断传承叠加,经历千年,就算是一群猪狗的修为也早已化形,更何况是人?另一个便是一脉单传,也就不存在出现传承分割和抢夺的可能。而他李空绝便是这一代唯一的掌门弟子,理所应当的该接受传承。
老人轻轻地把手掌放在李空绝的后脑勺上,李空绝只感觉一阵清流被注入体内,整个人暖洋洋的,说不出来的舒服。那感觉就像是体内又一口温泉缓缓流过,由内而外地舒适。
半晌。
“好了。”老人说。
“啊?”李空绝不敢置信,他这还没过瘾呢,不是应该有什么生龙活虎啊、大彻大悟啊、感觉要爆体啊之类的体验吗?他也算是看过两本武侠的、怀揣着拯救武林、威临天下梦想上骚年,但等他经过真正的洗经伐髓之后……他除了爽什么都没感觉到啊!
就他妈的是爽啊!
武侠小说里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吧!
金庸你过来,我们谈谈人生啊喂!
“好了。”老人微笑重复。
“呃……多谢师父。”李空绝突然跪倒,“咚咚咚”很实在地磕了三个响头,眼泪很不争气地滴在了大殿华贵的地板上,尽管他一时间还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老人看着殿顶发呆,目光似乎要透过玻璃扶摇直上,去往拉萨那湛蓝的天穹。
整座布达拉宫都沉浸在莫名的哀伤中,天空没来由地飘起了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了远方的青稞地上。大雪与远近的钟声融为一体,在雄伟的布达拉宫前显得那样苍凉。
诵经声大作,激昂悲壮的藏音展现出它独有的风采,只这一次念诵的不是经文,而是一首古老的民歌:
“雪域,
你酡红的笑容里掩盖了太多的沧桑,
远离尘世,
伫立于梵唱的最高处。
万世的如法经筒不停地转动,
今生的奔波,
前世的悲欢。
虚空的云朵轻轻拂略,
你不用俯身,
我始终能仰望你的高度,
和黄金般的沉默。
千年的积雪
,
任大风翻阅起雪白的经卷,
那么高贵,
那么宁静,
像一场烈火中消逝的梦。
此刻,
我不想说出雪莲和格桑花,
我只想给你热爱,
和火一样的温度。
打开一扇隐秘的窗户,
我听见青稞在远方纯净的呼吸,
众神肃穆,
太阳在灵魂里安静地燃烧。”
大殿内,凝望许久的老人终于开口:
“来吧,绝儿,最后一次论道。”
少年咬牙强忍泪水,但眼泪是那么的不争气,不听话地倾泄而下。
“好的,师父。”
“只是,这一次,不是由我发问,而是由你发问。”
老人盘溪坐立,殿外丝丝缕缕的凉风吹起了他满头的银发,似乎要将他推进神灵的怀抱。
以下内容摘自李空绝先生后来的出版作品《九问道》,这是唯一一次和他师父的论道记载:
师父他老了,他真的老了。
曾经他一个人翻越了藏地的雪岭绝地,在每一座山巅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曾有人把师父比作雪鹰,我觉得这个称呼很适合他。
曾经的他独步天下、笑卧沙场,而现在只能恨卧病榻,白胡须乱蓬蓬地垂下,在这昏暗的房间里一个人慢慢回忆。
那些曾经的美好都已幻灭,那些曾经的爱恋都已消散如烟。
“师父……”
我喊他,他缓缓地睁开眼,混浊的眼里似有东西闪烁。
那是岁月留下的星尘。
岁月使他苍老,也让他拥有了一些即使要被岁月抹杀也要持守的东西。
那就是信仰。
我从没想过,当年那么清明精神的双目,有一天也会变得这么死气沉沉,像是老水牛的眼。
师父一辈子讲经颂佛,把弘扬藏传佛教当做了一生唯一的理想,曾经天南地北不顾寒暑地办公益讲坛,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死在佛祖的眼皮子底下,何其嘲讽?
他为别人点起了一盏又一盏灯,却没能拜托时间的尘埃。
生老病死,这是时光的尘埃。
轮回循环,这是天道的命数。
身体,既是革命的本钱,更是革命的负担。
佛说得道者肉身不死、灵魂不灭,难道师父他侍奉了你佛祖一辈子,还是逃不过这一切?
是师父的修行不够吗?
谁说这一句话我第一个不信。
“师父,你可曾后悔?”我问。
我猜一般这种情况下,身为长者的师父一定会来一句:“也许我错了,但如果让我从头再来,我依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我所走过的路”来总结自己的一生。
但师父到底是师父,他的回答总是那么出乎意料:
“虽此一生,无怨无悔。”
在那被死亡沉淀的眼眸里,我分明看到了佛祖的笑。和佛像上死气沉沉、麻木无感的笑不一样,那不是淡漠一切的藐视,在师父眼中,那是一种慈悲,一种坚持。
平生第一次的,我觉得师父对一件事很执着,执着到要用生命来坚守。执着到死亡也绝不认输。
“拜了一辈子佛,可曾长生?”
“不曾。”
“念了一辈子经,可曾得道?”
“不曾。越读越深,深奥不可估量。”
“那你可曾杀生?”
“不曾。”
“可曾偷盗?”
“不曾。”
“可曾邪淫?”
“不曾。”
“可曾妄语?”
“不曾。”
“那你这一生没有沾因果,未曾染俗尘,灵台空明,心智通达,且一日不忘念佛,一时不放经书,又恪守佛门戒律,凡所能及,皆已做足,为何不得正果?”
“肉身坏死,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毫不犹豫。
“但也许……是缘分不到吧。”他又补充。
“那灵魂可累计记忆、带入轮回否?”
“或可延时一二,若想跳出,恐力有不歹。”
这就是我的师父,一颗有着自我之心的僧人,无论多么热衷于佛法,却仍旧保持着一颗质疑的心。为了自己的“道”,他可以背离信仰,甚至偏离本心。
因为他要的不是佛的偈语,而是佛的真相。
“那你修道一生,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人生似幻化,终将归空无。来去如一,如同未觉。”
是啊!来是宿命,去是人生,生死循环往复,千百年来,谁又曾正真改变什么?
“那为何修道?为何得道?”
“为今生清明浩然,无愧于天地;为来世福报业果,事成于己心。”
“那来世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吗?”
“灵魂不变,记忆已消。”
“所以说即使用尽今生百年寿命,只不过换来了来生一点点渺茫的机缘吗?甚至如果你来世还精通佛法,你还无法心安理得地接收这一切吗?”
“是。”
“所以即使佛祖给你打了张空头支票,骗去了你一生的富贵荣华、浪荡风流,你也拿他没辙喽?”
“是。”
“哈哈哈……这佛法佛门还真是妙急了!好一个佛祖,好一个成佛得道!”我突然狂笑,像个疯子般狂笑。
“这不就是一个自圆其说的骗局吗?我们都知道,佛也是有寿命的,那佛祖不也有死亡的一天吗?只是比我们多活了几个纪元罢了,届时只剩下灵魂游离的他,又有什么资格主宰我们的命运?就凭他是佛吗?就因为他欺骗了很多不敢质疑他的众生吗?”
“净心守志,可会至道,譬如磨镜,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这一切,都是命啊……”
是啊,修道参禅千百年,有何曾有人真的得道?真的成佛?
一个“命”字,“运”字再填补,也永远填不完。
到达了佛那种境界,还会在意蚂蚁的事情吗?
它是狠心还是不情愿呢?
老人的手掌缓缓垂下,逐渐失去了温度。
布达拉宫外,钟声久久回响,塔下的花儿盛开的像回忆,生命就像烈火中一场热烈的舞蹈,燃烧一生,终归灰烬。
暮雪江山,江山暮雪,来来去去,花开花谢。片叶不沾。
老人去世的准确时间,是1999年12月20号上下午2时43分,享年99岁,而这个时间点,折合成宇宙时间,则恰好是第九纪元最后一秒,也就是第十纪元开始的一秒。
一个最神秘佛门分支的命运,很巧合地和宇宙的运行轨迹保持了同步,冥冥之中,似乎真的有有一双大手在摆弄着一切。
一切,早已注定。
答案,其实一开始就很明显。
以下内容摘自李空绝先生后来的出版作品《忆往昔》:
师父到了最后,还是输给了自己的命运啊。
看着师父合上的双眼,感觉他的手逐渐失去了温度,我才知道--师父在佛海里苦苦追寻的一生终于结束了。
看着他憔悴疲惫的面容,我已泣不成声。
没有一点点悲壮,没有一点点惊天动地。
我心中突然响起这位样的梵唱:
他这一生都只见到了坐在金莲上的佛像,而没有找到佛的真相。
“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了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遇。”
那是师父的执着,师父的梦。
如果人注定要在被欺骗中才能度过快乐的一生,那我做的这一切到底对不对呢?
如果这个骗局能让人们快乐、能让所有人信奉一个不怎么怀的东西,我击溃它就会显得有道德吗?
能不能长生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能不能成佛真的那么重要吗?
但如果一切归零,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这到底是师父这一代人、这一类人的悲哀,还是我们所有人、所以生命共同的悲哀?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想外面的世界,或许会有答案。
PS:
PS:本文诗歌改编自罗桐木先生的《西藏》,
执笔创作——湖心亭,
修改审核——给我你的小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