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他已经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心情。
看着眼前浑身覆着一层淡金色光晕的高俊男人，再瞧瞧他怀中已然失去意识的女子，冯乾毅——不，现在应该唤他作赤羽——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是怎样的心情，又该有怎样的举动。
原本以为，在雷千叶带着月沉踏上寻找夜沼的途中，将她带走，一切便不会发生。他也不会因此后悔这么多年。
或许命运就是这么难以抗拒。
当他将雷千叶腰间的木刀解除封印之后，烈焰熊熊之中，阵法接引着日月星辰之力，将雷家的血脉唤醒。原本也该事件好事，可惜中了别人的局。
森林之中走出三道或高或低的身影，脚踩在落叶之上，“沙沙”的声音衬得此刻的气氛更为诡异。
领头的那人，赤羽当然十分熟悉。这便是他三千年前被迫效命的主人。可惜，当那场大战之后，他的记忆似乎略有些残缺，而最深刻的一幕便是——
他将一柄妖刀，深深地插进他挚爱女人的胸口。
一入死穴，便再难回转。她最后只剩一缕残魂。
###
一天前，赤羽尚未穿越之时。
他盘腿坐在予诺以黑曜石布置的阵法之中，紧抿着唇，眼中有期待更有担忧：“这次回去，我怕我救不了她。跟命运搏斗，我不知是输是赢。”
“你说你三千年前杀了她？”予诺坐在房中的沙发上，架着二郎腿，右手自然地往前一伸，食指一勾便将另一边桌上的咖啡隔空端了过来，又转眼看着赤羽，眼神平静神情温和，“那么，其实你早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是吗？既然知道事情的走向，何愁不能抓住关键，而后改变它？”
赤羽放在两膝上的手，不由得收紧，高傲的头也颓丧地低下：“可是，我记不得了。一切也只有模糊的画面，还有我为了纪念过去而留下的手记。三千年前的大战，我们死的死伤的伤。我也不过苟延残喘。”
“看得出来。”予诺仍旧微微笑着，说话虽然不留情面，但语气之中的平静轻松却叫人心头宽慰一些，“我知道的，在天星阵法的压迫下，你每走一步都会承受锥心之痛。但是，想要救她，你必须承受这些，不是吗？回到过去，你或许会救她一命，可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也许今天仍旧存在的你，因为过去的改变，会灰飞烟灭也说不定。”
赤羽低头沉默，双手抓着膝盖一紧一松，似乎犹豫着什么。
“那么，好好跟我讲讲，你所记得的，你们的过去吧！”予诺深沉地说出这样一句话，双瞳之中紫色流光一闪而过，望进赤羽眼中探视他刻意规避的过去。
往事，尽收眼底。
###
认识月沉，是在三千年前，海月渊的一座孤岛之上。
那时的她尚未成形，只是一只没有实体的灵。她整日飘荡在苍莽的夜色之中，见着过客便仓惶无措地望着，似乎是想从他们脸上找到什么。
可惜，她最终都失望地低下了头。
他当时正是海月渊里避难魔族的少主，也就是堕落神族的无妄一族的第二掌权人。每日巡查，他都会跟低等的魔物一起。目的不过为了看一看那只仓惶寻着什么的灵。
某日，海月渊迎来了五百年一见的血月之景。
他因好奇而登高望月，一路上振臂呼啸，震慑了许多低等魔物和魑魅魍魉。
那只灵却跟了过来，也没有潜心隐藏踪迹，只是沉默地跟着。不远不近。
至高山顶上，月亮尚未升起，只见远处碧波荡漾。海天一线之间，仅有几缕霞光未消。
天色尚未全黑，月亮如今是见不到的。
他迎风而立，任由狂风将头发衣衫吹乱，双手背后。察觉到背后那只灵畏怯地瑟缩着，他轻咳一声：“都跟到这儿了，便上来吧。”他向来习惯命令的口吻，这样说话算是客气了。可那只灵还是狠狠地打了个颤，这才轻飘飘慢悠悠地荡了过来。
她尚不会说话，瞧着也只是一团黑乎乎的模样。没有五官，也没有可以假想的身材面容。
赤羽心中也很疑惑，当时为什么就对这样一个东西感兴趣了呢？
他无奈勾唇，右手轻拍着它不存在的脑子，低声感叹：“突然感觉你我同病相怜了呢。出生，也不过是为了寻找某件东西而已。小东西，你是在找什么呢？”
她注定是不会回答的吧？虽然他面前黑色的一团摇摇晃晃，似乎正比划着什么动作。可她到底是不懂言语，也不会表达的。
恰是这时，天上突然出现一道异光。
血色光芒从中天某处放射开去，笼罩了海月渊。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汹涌起来，浪涛不止。
一个巨浪打来，浪潮猛地飞溅而起，几许冲上了赤羽所站的并不多高的山顶。
赤羽并不躲开这些迎面扑来的海水，而是闭上眼，感受夜间海水的湿凉。莫名地，他以为这些水会是温暖的。
“果然……”他微笑着叹息，“冷的就是冷的，在怎么也暖不起来。就像你……”他睁开眼，朝身边一看，原本想说的话却突然顿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连着他那双赤色的眸子，也因为眼前的景象而微微睁大。
他想说：就像你，怎么也不会说话，或者微笑，来回应我。
可现在他看到的是什么？
少女赤裸的身躯暴露在空气之中，海水的微咸和她身上散发的微甜的气息混在一起，竟让他有泪涌的冲动。尤其是她睁着大眼，生涩地微笑，生疏的那句话——
“涡基特已……哥哥。”
哥哥，这算是她说得最清楚的词吧？至于前面那几个字。虽然说得很轻很淡很小心，但他仍旧听明白了——
“我记得你，哥哥。”
这一刻的心情，该是愉悦的。
之后五百年的相处，也该是美好的。
可惜，他们之间的五百年，全都毁在了一个人手里。
为了重回神族，无妄一族一直在寻找机会。后来，因受到智者亚尔佛德烈的指引，他们从海月渊走出，来到充满着野性与争斗的蛮荒。
也是在这里，一片广袤的看似没有厮杀的草原之上，无妄一族发生内乱。无数族人反对他大规模迁移的举动，要求重返海月渊，另一些人却要求继续走下去，直到找到重回神族的契机。
争执不休，最后族人竟打了起来。
迫于无奈，他只好让月沉先行离开，朝着智者指引的方向而去。
这一走，她便再也没有回来。
再见之时，她已经成为雷千瑾的附属妖魔，成为他世代的奴仆。至于五百年的相依相伴，早已化为契约之下的飞烟。
他痛恨、自责，甚至想将雷千瑾杀死泄愤。可惜，拦住他的不仅是失去自主意识的月沉，还有智者的指示：只有帮助雷千瑾得到家族的血脉传承，才能让无妄一族重回神位。
责任、爱人，互相矛盾。最后，他选择了效忠雷千瑾。
赤羽低埋着头，捧着脸大哭起来：“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只要他得到了传承，就会放月沉走。可谁知道，最后他竟让我杀了她！”
###
最坏的情况，莫过于此了。
爱人躺在别人怀中，而从前的自己正一脸冷凝地跟在仇人背后向他走来。他多希望自己能冲过去打醒这个自以为是的呆子，因为就在今晚，他将会做下一件让他悔恨三千年的事情。
可惜，予诺在穿越之前便半开玩笑地威胁：“回去可以，改变过去也可以。但是记住，不可以向过去的人透露半分关于未来的事情，即使是下一刻的事也不行。如果你想让历史失控，让陈月仅有的一缕魂魄也消散，大可试试。我从来不打诳语哟，亲~”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PS：PS：捉条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