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石头城

大武朝塞外有个石头城,而到今天为止,这石头城已经被五百突厥人围困了整整三天了。

百户府里面,半百年龄的马百户正盯着桌子上一张破烂不堪的地图,紧皱着眉头,半响之后则是长长一叹,“唉,不好办啊,不好办。五百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却刚好把咱们这个只有三百多兵卒的石头城困住,真他娘的不知道是怎么从边境上溜过来的。”

“还能怎么溜过来,绝对是趁着天黑,从防线缝里进来打秋风的。结果不凑巧的,瞧上了咱们这要啥啥没有的石头城了。”一个声音响起来。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脸上的懒散和马百户的愁苦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说纪封小子,我今天叫你来,是让你出个主意的,可不是听你来说风凉话的。”马百户很是不满的道。

纪封摊摊手,先是故意作出一副惶恐的样子,继而自嘲道:“我说百户大人,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吧。半年前抓了越狱的犯人,三个月前剿了马贼,还有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能解决,那都是小聪明而已。而现在,外面可是围着整整五百人呢。你让我想办法,我又不是长了三头六臂的,能有什么好办法?”

随后纪封耸耸肩,换了一个语气继续道,“其实吧,百户大人,我觉得你现在亲自去城头上,和那群突厥人说明白了咱们石头城一穷二白的情况,说不准他们就退了呢。”

马百户眼睛狠狠地瞪过来,“没有办法就给我闭嘴,再消遣我,看我不把上次朝廷给你发下来的赏银,都克扣了!”

靠!

想着家里面的情况,纪封立刻就投降了。

举起双手,满是可怜的道,“百户大人,我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还养着一个黄毛丫头呢。小丫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指着朝廷那点可怜的赏银给她买点肉吃了,你要克扣了,那可就是草菅人命。”

“这个我不管。”年龄半百、驻扎在石头城足足二十年的马百户,脸上的淡了几分愁苦,多了几分兵痞气,拍桌子道,“反正这突厥人不退,赏银我就扣着不发给你。”

“这……”纪封为难了,脑中念头飞转。

事情很难办啊,但是要想拿到本来就属于自己的银子,还必须办,唉……

半响后,纪封突然好像做了什么决定,看向马百户,闪着眼睛道,“百户大人,那要是我万一有办法让这突厥人退了,那能不能把赏银多发点?”

“嗯?你有办法?”马百户的眼睛突然亮了。

而纪封却是摊摊手,很不给力的坦然道:“没有办法啊,所以我才说是万一。万一,我有办法让那突厥人退了……”

“你要是有能耐,让突厥人明天就退了,那我给你双……不……三倍赏银。”马百户目光炯炯的看过来。

“奥。”纪封应声,一脸为难,片刻后挠挠头道,“那——好——吧——”

“你真有办法了?”这下,马百户倒是真的惊了。

他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年有些本事,也有些古怪,能干成别人都干不成的事情,但是让五百名突厥人退去这件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要说,是一个还未及冠、武力平平的少年,就是那些四五十岁的,在江湖上面闯出赫赫威名的武道高手都不一定办到。

纪封脸色的表情像是便秘一般,深深皱着眉头道:“这不是在想吗。反正,事情真的成了,你不要忘了三倍赏银就行。”

然后纪封就思索着,慢慢走出房间,走出百户府,走远了……

而马百户看着纪封离开的背影,眼睛闪了闪,摸了摸自己下巴上面有些泛白的胡渣,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这一天,马百户过的不平静,一直等着纪封前来述说办法,但是一直到深夜,却连个鬼影都没有见到。

于是马百户,骂骂咧咧的睡下了。

而刚刚睡下不到三个时辰,在东边的天堪堪透出亮光来的时候,就又被手下急急忙忙的吵醒了,然后听到了一个自己完全无法相信的消息。

用了足足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马百户勉强消化了手下说的那几句话,又愣了半天,才理清其中的关节。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前来报告的手下沉声吩咐道:“你现在立刻去叫纪封过来,就说我要见他。”

“是。”手下点头领命,快速的走出百户府。

然后穿过几条黄尘弥漫的街道,到达了一处破败的小院前面。这名手下先扫视了周围一眼,确定没有找错地方,才抬起手,在那扇摇摇欲坠的栅栏门上面,小心翼翼的敲击起来。

“咚咚,咚咚……”

“谁啊?”半响之后,一个满是怒气的声音响起,然后是只穿着半袖的纪封从屋子里面走出来,骂咧咧的道:“干什么啊,突厥人是围城又不是攻城,难道让人睡个懒觉都不行!”

“咦,是周大哥啊,你怎么来了。”睁开惺忪的睡眼,纪封终于看情况来人,立刻态度大变

被称作周大哥的人,则是一脸复杂的看着纪封,好半天后确定了面前这少年的确是刚被自己吵醒,不由的摇头轻叹一声,开口正色道:“百户大人要见你,立刻。”

“嗯?”纪封露出惊讶的表情,一脸不解,“虽然昨天和百户大人打了那个赌,说今天要让突厥退了,但是今天这不才刚开始吗,不用这么急吧。我还没有睡醒呢,要不让我先睡个回笼觉,吃个早饭再去见百户大人?”

“不行,百户大人很急,所以让你现在就必须去。”士兵周山一点都不通融,很是斩钉截铁的道。

“啊——这样啊,那好吧。”纪封无奈的答应下来,然后把破烂不堪的木门推到一边,摇摇晃晃、有气无力的跟在周山的背后,向着百户府走去。

半响后,在百户府,纪封见到了双眼赤红的马百户。

而刚一见面,马百户就几乎是扑了上来,死死的抓着纪封的双臂,大声道:“突厥人退了,真的退了,是不是你小子干的,是不是你小子干的?”

“啊?”纪封先是一愣,然后一脸晕晕乎乎的表情道,“退了?突厥人真的退了?”

然后下一刻,用马百户还要大的声音道:“那敢情好啊,三倍赏金快拿来!”

说这话,纪封就伸出了手去。

马百户先是一愣,继而全身都抖起来,声音打着颤的道:“真的是你做的?听说,突厥人的是因为他们的头目暴毙了,才退走了,那么——是你杀了他们的头目?”

“啊?”纪封喊出声,然后在马百户的注视下,很是诚实的摇摇头,“不是啊,我一点都不知道啊。我只是回去睡了一觉而已,然后被吵醒了拉到这里了,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做啊。不过,再怎么说,突厥人退了是好。,那么,要不,百户大人你把昨天许诺的三倍赏金先给我?我家里,还等着我买米下锅呢。”

“那么,不是你?”

“不是啊。”

突然房间中的温度一降。

纪封挠挠头,小心的退了两步,看着一副要吃人表情的马百户,道:“那个,百户大人,虽然不是我干的,那你也不需要用这种目光看着我吧。那个三倍赏金你不给我,两倍也行啊……实在不行的话,一倍?嘿,百户大人,这突厥人都退了,你总不能还扣着赏金吧,我家里真的揭不开锅了。”

“真的不是你?”马百户很是认真的看着纪封,略显多余的又问了一遍。

纪封耸耸肩,反问道,“你觉得,我这小胳膊小腿的,拿把刀都费解,真的能孤身一人,在五百名突厥人中,杀了他们的头目?要杀,怎么也得是你百户大人这种,八脉通了六脉,马上就踏入那先武境的大人物,才行吧。”

“我?”马百户笑了,然后摇摇头,自嘲道,“我这样的,有三五十个,也许吧。不过既然真的不是你小子,真的是侥幸的话,那就这样吧。你小子,领了赏金快滚蛋吧。”

“好来。”一听有钱拿,纪封立刻开心起来,然后领着一包袱的银子出了百户府。

马百户则是表情复杂的看着纪封的背影。

最后,纪封没有拿到三倍赏银,也没有拿到两倍,倒是在一倍的基础上面多了五成,总计二十一两。

不过,即便这样,纪封也已经很满足了,觉得向着自己心中的那么目标更近了一步。

然后一路走回家,把包袱放到床头的暗格里面,小心的藏好,纪封这才全身舒坦的翻了一个身,躺在床上就准备补个觉。

而这个时候,却是一阵“啪啪”的捶洗衣物声音响起来。

就看到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女孩,穿着单薄的衣服,正咬牙切齿的捶打着慢慢一木盆的衣物。

“啪啪,啪啪!”

想要补觉的纪封带着几分无奈的捂住耳朵,却发现无济于事,只好一脸幽怨的起身,看着那个小女孩,抱怨道:“巧儿,你能不能出去洗衣服?你家少爷我,要睡觉呢!”

“哼。”而那小丫头却是很不给面子的轻哼一声,“谁让你昨天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呢,活该。就不出去,就不出去。”

纪封顿时一脸的苦色,苦口婆心的道:“这个不能怨我啊,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有口肉吃?那百户大人黑心的把之前朝廷发下来的赏钱都克扣了,我不拼命的做点事,那这个月,咱两个人就只能喝西北风了。你说说我容易吗?”

“那这么说,突厥人的那个头目是你杀的了?”小丫头一边洗着衣服,一边面无表情的问道,好像一点都不震惊。就从这一点看,可要比马百户出息多了。

“咦,你也知道突厥人退了?”纪封倒是略好奇。

“怎么能不知道?石头城,一共就巴掌大的地方,你刚一出门,街上就把消息传遍了。”

“原来如此。”纪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抱着后脑勺、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喃喃道:“倒也不能说是我杀的,我只是轻轻的砍了他一刀而已,有什么后果可与我无关,我毕竟是石头城的五好少年。

对了,巧儿,你可不要出去乱说,你家少爷虽然很厉害,但是还不想弄得人尽皆知的,毕竟老祖宗有句话说的对话,枪打出头鸟啊。所以要低调,低调才是王道啊。”

“知道了。”小丫头带着几分耐烦回应,“你这话,三年都说了好几百遍了。再说了,你说你很厉害,我看也没有厉害到那里去么,反正我没有亲眼见过,都是你自己吹的。”

“呵呵。”纪封干笑几分,“不用着急,总有一天会让你见到的。好了,困了,随便你洗吧,我真的要补个觉了。”

说完后,纪封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就直接睡了过去,因为太累了。

一夜的埋伏,然后斩出那夺命的一刀,于千军中取走对方性命,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

小丫头慢慢的放缓了洗衣服的力道,然后向着床上的纪封瞥了一眼,正好看到衣服下面露出来的一道狰狞的伤口。

小丫头的嘴顿时撅起来,随后却是站起身,擦干了手,从墙角的木箱子中找出药粉和白布,小心了给深深睡去的纪封包扎好。

“哼,厉害还受伤。”小丫头嘀咕道,然后摇摇头,搬着木盆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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