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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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是在收到那束玫瑰花后开始的。

像往常一样的自习课里,教室的门被敲开,有人送来一捧玫瑰,卡片上写着收花人是叶锦梦,没有署名。叶锦梦接过后直接把玫瑰扔到了垃圾桶,随后伏在桌上哭泣。

放学路上,白千秋注意到了叶锦梦疲倦的面容。

“玫瑰很漂亮,扔了有些浪费。”白千秋说道。在这个年代,玫瑰也算是奢侈品。

叶锦梦摇摇头,“那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送的。他想让我做他的女朋友,我没答应,他就每天晚上在我家门口弹吉他,让我这几天都没睡好。安姨身体不好,被这么一闹,她的身体更差了。”

“没报警吗?”

“我试过,警察一来他就躲,警察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出来了。”

“唔。”白千秋点点头。

叶锦梦苦笑:“马上就要毕业考了,这样下去,我该怎么参加考试?”

白千秋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很讨厌那个人?”

叶锦梦点点头。

“那么,”白千秋快速往前走几步,阻挡在叶锦梦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锦梦同学,今晚再请我吃一顿小鸡炖蘑菇吧。”

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一阵微风吹起,将对视着的少年少女的头发吹乱。少女栗色的短发在空中飘扬,遮住了她的眉眼。她来不及看清少年的眼神,当她将额前的发丝捋开时,少年已经转过身,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走了,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白千秋淡淡的声音传来。

他们不知道,这条回家的路,今晚,将是他们最后一次一起走过。

晚上九点,白千秋照常接到了父亲的来电。

“老爸,我今晚,大概要违背规定了。”不同于以往,白千秋抢在男人之前说话了。

“哟哟哟!是谁有那么大本事,惹我们家小千秋生气了?”男人幸灾乐祸地说道。

“你说过,要知恩图报。你还说过,如果是为了保护他人,打架是允许的吧。”

为了确认这两点,早已将规定熟记于心的白千秋又把小册子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看了三遍。

“嗯……”男人略苦恼地思索片刻,“好像是这样来着……等等!好孩子别打架!都快毕业了你一定要维持在老师心中的完美形象……”

“我知道了,爸爸晚安。”白千秋又一次提前挂掉了电话。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他想了很多,他知道被学校发现的后果,他也知道在临近毕业时受处分意味着什么。但他依然想那么做,这是他第一次按照自己的想法不顾后果的行动。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补习一年。

另一边,男人点着一支烟,在阳台上吹着冷风。

“该来的,还是要来吗……”

他仰望夜空,深吸一口烟,对着月亮吐出大片白雾,将月亮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夜,渐渐深了。

张齐跟狐朋狗友们喝完酒后,又背着他的破吉他来到了叶锦梦家门口。

七天前,他跟朋友们打赌,一个月内将叶锦梦追到手。他是安宁镇第一公子哥,自认为只有叶锦梦才能配得上自己,也只有自己这样的家世才能配得上叶锦梦。他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无数女孩沦陷在他的柔情和金钱下。考虑到叶锦梦本就不缺少物质方面的需求,他决定走痴情路线,为此他特意把红发染回黑色,还去淘了一把旧吉他,每天晚上在叶锦梦家门口撕心裂肺唱情歌。他坚信叶锦梦一定会被他的坚持和痴情打动,但六天过去对方都没任何动静。他想到了叶锦梦可能是虚荣的爱出风头的女孩,于是准备了一束玫瑰让她在同学面前赚足了面子。他觉得今晚时机已经成熟,只要他再坚持一晚上就能抱得美人归。

正当他美美地想着时,他注意到一个人影隐匿在一旁小巷的黑暗中。

他首先想到的是警察,随即又否定了。他还没开始弹奏,即使是警察也没理由逮捕他。

人影从黑暗里慢慢走出,逐渐暴露在月光里。

他看清了,这只是一个穿着鼎枫中学校服的高中生。

“喂小鬼,现在这里不对外人开放,赶紧滚开!”张齐不爽地咂嘴。

“不行啊,有人不喜欢你在这里,我只能把你赶走了。”白千秋轻声说道,他怕打扰到别墅里正在睡觉的人。

“哈?你找死吗?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今天爷心情好,再给你一次机会,滚!”

“不行,有人请我吃了一顿小鸡炖蘑菇,我必须要知恩图报。”

“小鸡炖蘑菇?什么鬼!你在逗我吗!”张齐恼了,将吉他握在手里当武器,径直走向白千秋。

白千秋也拿出藏在身后的铁棍,他刚想往前走时,身后被人重重踢了一脚,使他一个趔趄,张齐乘机用膝盖狠狠撞击白千秋的小腹,剧烈的疼痛使白千秋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几个穿得花花绿绿的青年贼笑着从白千秋身后走出来,将他拖起架在巷子的墙上。张齐拾起铁棍,轻轻拍打着白千秋的脸。

他看清了白千秋的脸,白白净净,像女孩一样秀气。一双漆黑的眼睛没有任何波澜,仿佛他只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张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眼神,明明就要被痛打一顿,却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弱者就应该恐惧,应该颤抖。他每次遇上这种人,打的时候都会更竭尽全力。

“哦!抱歉啊!忘了跟你说,今晚我的兄弟都在附近等着看我抱得美人归呢!嘿嘿嘿!”张齐凑到白千秋耳边,悄悄说道:“但是呢,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种坏了爷的心情,你说,我该怎么……”

突然,白千秋用仅能活动的头部狠狠撞向张齐,猝不及防的张齐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我草!”张齐吐了口血沫,将手里的棍棒甩向白千秋,表情狰狞,“打!狠狠的打!给老子废了他!”

白千秋护住小腹和头部,任凭拳脚如雨点般落到身体上,张齐用铁棍不停地抽打,嘴里一边说着脏话。白千秋觉得喉咙有一股甜腥味,接着血液混合着唾液从嘴角流下。意识渐渐模糊,他听到了叶锦梦的声音。

“都给我住手!”

他以为是幻听,但那几个人确实停下了动作,他艰难地望向声音的来源,看到了少女的剪影。

叶锦梦此时穿着睡裙,身上披着一件薄外套,因为是急急忙忙赶来,胸口微微起伏。

“哟!这不是锦梦吗!”看到叶锦梦,张齐立刻换上了笑脸,“我还没开始唱歌你就来了,是不是因为我一天不在,想我了?”

“你们放开他,我已经报警了。”叶锦梦冷冷说道。

“诶!锦梦,你这是谋害亲夫啊!这小子破坏我俩的好事,我这是教他做人呢!兄弟们说是不是!”

几个小混混怪叫着起哄。

“那么教训完了,可以放了他吧。”

“这不行!本来打算放了他,但你为他出面了,我就不能这么便宜他。”张齐说着,又往白千秋的小腹重重踢了一脚,刚缓过来的白千秋又因疼痛五官皱成一团。

“千秋!”叶锦梦尖叫。

叶锦梦亲密的称呼点燃了张齐的妒火,一股邪火窜上他的脑袋。

“这样吧锦梦,你陪我去喝一晚上我就放过他,怎么样!”张齐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不同意……”白千秋嘶哑着喉咙。

“我让你说话了吗!”张齐抽了白千秋一棍。

“好!我跟你走!”叶锦梦急忙说道。

“嘿嘿!这就对了嘛!兄弟们!走!今晚我请客!”说着,他们扔下白千秋,朝叶锦梦走去。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白千秋趴在地上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甘地低语,指甲用力抠着地面。

果然爸爸是对的,不能做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啊……原来我这么弱小,连知恩图报都做不好,好奇怪,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后悔?

好想站起来,像他们对我一样往他们背上踢一脚,然后他们几个全部打倒,对锦梦同学说,你看,这样以后不会有人再来烦你了,回家睡觉吧。

怎么可能呢。

真不甘心啊……

突然,他感觉到一股力量从身体里不断涌出,视线逐渐变得清晰,痛感逐渐减弱,他尝试了一下,自己似乎有力气站起来了。

这时,一个小混混恰好回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永生难忘。

“黄……黄金瞳……”

与此同时,月球,天启城。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年轻的实习生一边小声念着古诗,一边操作眼前复杂精密的仪器。

作为月球人,他对中国的古诗很感兴趣,但这在月球是令人不齿的爱好,更何况他身份特殊,因此只能一个人时偷偷背诵。

突然,一盏从未亮过信号灯亮了起来。

“野火烧……嗯?”实习生挑眉,这盏角落里的信号灯布满灰尘,型号老旧,看得出已经有些年月了。一旁的显示屏上,一组复杂的数据在滚动。

“检测到瞳力波动……地点是……地球!”实习生一眼扫过数据,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编号EK1000635……还是王室成员,真是古老的编号,这是十几年前的格式吧。”

在月球每个人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编号,类似于地球的身份证。

“搜索结果……”

“席岚……”

实习生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结果,身体僵硬了三秒,随即冲出实验室。

月球不止一个这样的实验室,他知道,他不是唯一一个接收到信号的人,因此他要抓紧时间。

此时,天启城,中央控制厅。

“什么!检测到席岚的瞳力波动?!”克莱尔难以置信。

他是和席岚同期的士兵,也是席岚的好朋友,如今已升职为将军。十六年前他们作为战友一同前往地球,立下赫赫战功,然而,归国那天,席岚失踪了。

“情报确认,一号、三号、四号、五号实验室同时接收到信号。”耳机里传来声音。

“我知道了。”

克莱尔挂断通话,他来到控制厅巨大的玻璃墙前,遥望远处那颗包裹在宇宙的黑暗里的蓝色星球。

“十六年了,老朋友,是你吗……”

他又将耳机连接到另一边,“我是克莱尔,立刻派出两台阿瑞斯Ⅲ型和兰斯洛特前往地球,坐标是……”

“将军!”这时,控制厅的门打开,实习生闯了进来,“二号实验室检测到席岚的瞳力波动!”

被打断的克莱尔有些不悦,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无视中央控制厅的重重关卡直接来到这里的,闯入者的身份让他强行压制住心底的怒气。

“埃利奥特王储?”看清了闯入者,克莱尔皱眉,“我已经知道了,正在派人前往地球,您有什么事吗?”

“我……我请求出击!”埃利奥特气喘吁吁。

“不行,王储阁下,地球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我已经派人了,您没必要去冒险。”

“拜托了将军!您知道的,那个人是,我的父亲……”埃利奥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想,亲自把他接回来。”

他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请相信我!我的机甲操纵和实战拿的是满分!”

“哦?可是陛下那边我该怎么交代呢?”克莱尔松口了,他十分欣赏这个昔日战友之子。对方贵为王室成员,却肯吃苦耐劳,主动申请到实验室实习,这点很像他的父亲。

克莱尔盯着埃利奥特,想从后者的脸上找到父亲的痕迹。

埃利奥特露出笑容:“我是偷偷跑出去的,将军怎么会知道呢?”

克莱尔哈哈大笑,对耳机里的人说道:“对了,再加一个无视组织纪律偷偷溜出去的王储阁下。”

埃利奥特听到后欣喜若狂,对克莱尔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谢谢将军!”

看着埃利奥特离去的身影,克莱尔露出了微笑,他回到玻璃墙前,望着地球某处小小的一块。

“去吧,去迎接……我们的英雄……”

黑暗的控制厅里,一双璀璨的黄金瞳在闪烁……

月球,天启城,一号机甲出击仓。

埃利奥特跳上一台阿瑞斯Ⅲ型,熟练地启动各个按钮,十几秒后,这台肩上喷着王室徽章的阿瑞斯双眼点亮,这说明,它已经全面启动进入战斗状态了。

“埃利奥特·萨伏伊,编号ES0025,出击!”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蓝色的火焰从推进器尾部喷涌而出,阿瑞斯沿着轨道驶出仓库,在宇宙中张开巨大的双翼,飞向地球。

“预计六小时后到达目的地。”驾驶舱传来冰冷的机械女声。

埃利奥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在这里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这是他第一次驾驶真正的机甲,虽然他曾在学校的模拟教室演练了无数次,但仅仅几分钟,宇宙无限的寂静还是让他感到一种无助和孤独。

原来在宇宙里航行是这种感觉。他想。他开始理解那些远航寻找资源回来后却患上忧郁症的远征军了。

父亲,真的是你吗?

他有很多话想对父亲说。他想问父亲为什么会失踪,为什么要抛弃他们母子,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家。他快忘记父亲的模样了,父亲失踪那年他才两岁,谈不上什么亲情。他只是要为母亲讨一个说法,自从他失踪后,母亲再也没快乐过。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埃利奥特轻声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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