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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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淡，整个世界充满了灰色。

地下的土囊是暗褐色的，它干裂的纹路如同一张张深渊的巨嘴等待吞噬地上的行人。在那黑暗无法看到尽头的巨嘴边缘生长着几缕灰色的杂草，那是象征着生于死的灰草。据说在上千年前，这些杂草是绿色的象征着生命。值得讽刺的是它此时，呈现在镇民眼中的是象征着死亡的灰色。寒秋不喜欢这样的世界，狭小到只有方圆三点七里（公里）的大小。

你以为这很大？大家的粮食都要依靠灰蘑菇，而主食灰蘑菇每一株都要一米左右的空间才能汲取大地的营养。能够使得祭礼镇千百号人生存下来的空间只有这么大，外面的土地根本建造不了房屋更加不要说种植食物了。

所以太狭窄了。寒秋在这里生活了足足十六年，每天起来看到了阳光是灰色的、房屋是灰色的，土地是暗褐色的，树木和粮食也是灰色的。每天吃着坚硬的灰蘑菇，喝着酸涩的井水。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十六年。

刚刚出生的孩子都是喝着一种特殊的果子绞碎的汁液得以生存，至于母奶？那是多么遥远的词啊，在寒秋看到的所剩不多的书籍中记载着一千多年前的人类历史。

那时候的大地是健康的黑色，天空是纯净的蓝色，阳光是散发着温暖的金黄色。那书籍中夹着的油画被寒秋看了十多遍，如果不是因为太破旧还差点被他翻烂他还想要看更多次。

一般来说，书籍保存时间最多几百年。而距离曾经的千年这似乎很怪异，因为这是一个手抄本。油画也是临摹的，因为画师的不过关使得画的事物变得扭曲难看。

但是，这都没有关系。因为，他明白了黑色是什么、蓝色是什么，什么又是阳光真正的颜色。

为什么，原本美丽的世界会变成这样。现在的世界充满了绝望，唯一可以寄托的是圣典。圣典传播着信仰，使得人们的精神得到寄托。

寒秋此时就在前往神殿的路上，大约几分钟他就来到了神殿前。

这间神殿是保护人类给予人类生存空间的核心，假如没有它神之庇护就不会产生作用。

那么，人类将被无限的迷雾所吞噬。

“你来了。”康尼神父温和地对着寒秋说道，康尼神父有一双蔚蓝的眼睛其中充满了圣洁。他身上的教袍是灰色的，因为整个小镇的布料只有灰色。哪怕教袍在怎么难看，穿在康尼神父的身上也充满了圣洁和安宁。

寒秋点了点头，微笑地回应着康尼神父。

“神父，你每天起来的都很早啊。”

“因为，不能我个人而导致虔诚的教徒们等在神殿之前。那是，对教徒、对至高神的不敬。”

寒秋看着神父的表情，内心还是充满了感触。

康尼神父总是这样，自从他从上一代神父手中接过这座神殿。他就让人充满了敬佩，他从来不会向教徒手中拿走哪怕一片食物。相反他总是帮助那些饥饿的人们，如果觉得只是他一个人如此你就大错特错了。

每一代神父都是值得大家铭记的，他们的精神一代代的传承。就像这座神殿在这片大地上屹立了荒历一千八百六十五年，也守护了镇民足足一千八百六十五年。

神殿只有三层高，占据了不足五百米的大地。白色岩石所铸造的神殿为了保持着人类血统的纯净，每时每刻都在和死寂的灰色所抗衡。这也是人们还可以保持着健康肤色的原因，而不会变成扭曲的怪物。

要知道这种灰色对人类是有着致命的作用，假如人类被其感染就会逐渐丧失本性成为嗜血的怪物。

这是来自毁灭神墨菲特的诅咒，没有人能够抗衡。

所以神殿本身不是人类建筑的，它是由至高神多隆为了庇护幸存下来的人类亲手创造的。

不是心灵纯净的人，不可能继承这座神殿。

这是神所定下的规则之一，另外一个则是守护者必须杀死心有邪念之人。

一切都是为了让其他人类幸存下来，因为至高神太过明白人类心中的罪恶面了。

现在的人类，之所以落魄到这种地步不过是人类自己害了自己。

随后的十分钟寒秋静静地等待着，他不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

他每天来的都很早，不是因为信仰仅仅是因为这里有外面没有的色彩。

这座小小的神殿中，包含的是他对世界美好的向往。

当最后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座位，神父走到了讲台上。

他的手中拿着一本银丝条纹的圣典，“众位，拿起你们手中的圣典看向一百二十八页。”

康尼神父沉稳的声音在这间小小的神殿中回响，每一个镇民的脸上都带着安详的表情。

神殿中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翻页声，康尼神父等到最后的一丝声音消失后讲解道：“神说，众生皆有罪。我们生下来皆是罪孽之身，唯有不断地忏悔才能回归圣灵。”

寒秋听着神父的讲解，却不断地翻开那些警告世人的篇章。

据说在一千八百六十五年前，人类有着上亿的人口。整片大陆有着三个国家，其中两个帝国残害了太多的生物。使得众多生物灭绝，其中不乏有高等智慧的生物。比如，精灵、巨人还有矮人。

这个世界的精灵都是从远古森林中出生的，据说那时候的远古世界树还没有被毁灭。大量的身为被世界树启蒙智慧，人类就是其中一员。

一开始的精灵是世界树上的果实中孕育而成，他们有着漫长到无尽的生命，俊美的相貌，优雅的举止，超越任何生物的智慧。他们是自然的保护者，教导人类知识的导师。

值得深思的是，精灵最终被人类所终结了。

仅仅是因为人类不需要站在他们头上的高等生物，为了索取自然的资源。仅此而已……每次看到这几句话，寒秋都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悲哀。

“众位，汝等可知为何我们要这样的生活下去吗？”康尼原本平稳地声音变得激烈起来，其中蕴含了复杂的情绪。也是这段话，打断了寒秋沉浸在圣典中的思维。

“为何？”在这间神殿中，响起了不同的声音。

顺着声音看去，长椅上坐着一个男孩。男孩有着一张俊美的面容，不过因为糟糕的生活只能看到一副不健康的黄色肤色。

他的身上穿着干净的灰色衣裳，不过与周围人许多的灰色衣裳不同。它有着一个名字，叫做‘礼仪服’只有那些理解圣典很深的人才会被神父赐予。

这是一种荣誉，也是一种激励。

因为，越是理解圣典就越是明白自我救赎。

原因，神父又在讲解。

“我们是前人所生之子，他们的怨念和怨恨一直在这座小镇中。他们的双眼一直看着我们这些活人，因为我们是罪孽之子永远无法回到神的怀抱。死后之人诅咒活着之人，唯有救赎才是使得众人幸福。”

“无数年前，我们的先祖灭绝了太多的生物。其中就有我们人类的导师，精灵。”

“我们为了私欲不断地屠杀，最终触怒了毁灭神墨菲特。毁灭之神召回了被我们人类屠杀生灵的灵魂，它们的到来产生了迷雾。原本庞大的帝国轰然崩坏，大量的人类被怨恨的灵魂所吞噬。就在我们即将灭绝之时，至高神多隆我们人类的创造神不忍我们灭绝。神给了我们幸存下来人类一次机会，使得我们能在神之庇护中活下去。”

“神许诺当我们偿还了先人的罪过，死去之人的灵魂可以回归圣灵。活下去的人们，将生活在没有迷雾的世界中。永远幸福的生存下去，而我们所做的忏悔是唯一的救赎。”

“愿至高神与吾等同在，阿门。”

“愿至高神与吾等同在，阿门。”

“愿至高神与吾等同在，阿门。”

“愿至高神与吾等同在……”

当康尼神父说完祈祷语，众多镇民整齐而有序的走出了神殿。

长椅上还坐着一个男孩，他穿着礼仪服。他就是之前说话的那个男孩，康尼神父和蔼地看着他。

“寒秋，你还渴望着吗？”

没错，这个男孩就是寒秋。

寒秋没有看神父和蔼的眼睛，而是低头说道：“我一直想要去寻找迷雾中存在的理想乡，那是我唯一的梦想。”

康尼神父脸色复杂的看着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哎，我知道。我就知道，在你六岁来到这里看向圣典。我就已经明白了，你和从前的我一样。都渴望着救赎，渴望着那片没有被污染的净土。”

寒秋静静地听着康尼神父复杂的叹息，平静的看着他。

“很感激你，给予了我那些关于迷雾的信息。”寒秋再次对康尼神父感激的说道，而康尼神父只是用着惋惜的眼神看着他。

“你知道吗？我的确被你那个充满了冒险精神的纯净灵魂所吸引，其中也有你之前冒险者的委托。你和他们很像，你们不会满足只是呆在一小块土地上。”

康尼神父说完，看向寒秋的眼神变得沉痛起来。

“可是，我真的不想告诉你。可……可你手中的戒指却逼迫着我做出这个选择。你还只是一个孩子啊！”康尼神父的眼中带着一丝泪花，眼前的男孩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有那一个父亲想要将自己的孩子送上死亡禁区呢？没有！

可是，他不得不选择。

他必须有所觉悟，他不能因为个人的感情而导致镇民们的生命危险。

寒秋注定要前往迷雾中去送死，这是宿命。

因为，那个戒指是带给所有他身边人厄运的扭曲之物。这座小镇中曾经发生过这件事情，那次整整死了一千一百一十一个镇民。活下去的人不足三百，这就是寒秋手指上的怨恨指环所赋予的力量。

不详之物。

不详。

不。

寒秋看着神父沉痛的表情，沉默了片刻。

低声喃喃道：“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幸，我反而觉得自己遇到那个怨灵是幸运的。因为，它带给了我不一样的人生。”

“所以，神父你不要悲伤了。”

寒秋笑了。

纯洁而充满了善意，眼中流露的是一种对于接下来的期待。

“其实我一直把康尼你看成我的父亲，至少你不会因为这枚戒指厌恶我。”寒秋低头有些苦涩的摸了摸左手上的指环，他的亲生父亲因为这枚指环对他充满了恶意。可是这不怪他，有那个父亲会无缘无故讨厌自己的儿子呢。

康尼神父听到寒秋说‘我一直把康尼你看成我的父亲。’这句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到这句迟来的话语，他没有欣慰有的只是苦涩。

过了明天，这个孩子就会一去不复还。

被迷雾中无数怨灵所吞噬，过了百年后将无人还记得有这样一个心灵纯净的孩子存在。

“不晚了，你回去吧。”康尼转身离开，原本笔挺的腰板弯了起来。正值壮年的康尼神父，此时却散发着一种垂暮和沧桑。

“神父。”寒秋伸出手，想要叫住康尼。可是康尼神父还是一点点的行走着，只是看起来越来越冷。

寒秋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悲伤，他想要大声喊一声。可是，张开的嘴却无力说什么。

他想要跑过去，可是脚却沉重的钉在地上。

他知道，他明明知道的。他不应该说，那句话应该憋在心里。可是，自己很快就要永远的走了。心里还是有着不甘，他太在意康尼神父了。因为，康尼神父教了自己整整四年。他所学的文字还有知识全部，都是康尼的教导。其他的孩子都是由上一代神父所教育，唯有他是康尼亲自教出来的。

那次事件后，镇民只是冷漠的看着他。甚至就连他自己的亲生父母对他也越来越冷淡，瞒着他生了另外一个弟弟。他恨吗？不，因为他明白。自己就是恶，只要自己还在这里一秒这里的圣洁就会受到污染。

距离十二岁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四年，四年可以改变很多。改变镇民和父母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还有康尼神父那圣洁的光环。

康尼神父是一个好人，可是他也不可能容忍他这个变数存在。因为，作为一个爱着全部人类的神父之前。他是守护者，守护祭礼镇之人。一切不安的变动都会被其镇压，一切产生恶意之人皆要斩杀。

寒秋曾经不相信宿命，现在他相信了。

得到某些东西，想要追求某些东西。最终，总是会失去身边最为宝贵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