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岛静静的耸立在烟雾缭绕的海面上,远远的,上面传来缥缈的欢声笑语。
今天是龙吟岛两年一度的上浮,从现在开始,龙吟岛就要在海面上停留两个月,两个月后,它才会再度沉入海底。每次龙吟岛上浮,龙族都要举行盛大的节日,比如现在的灯会。
皇音站在灯火阑珊处,暗金色的长发随意地绾在脑后,身着喜庆的红衣,脸上戴着一个吓人的面具,一旁是他的朋友珣音,他也和他差不多的打扮,只不过没戴面具。
如果龙族不是一个女儿国,不是一个男子必须远离的地方,皇音和珣音也不至于这么小心翼翼地躲藏在暗处了,而且,皇音还将会是龙族的皇子,而不是一个在皇家御用的歌伎坊里辛苦打工,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怕被驱逐的可怜虫了。
而这一切,全都是他的母亲,梵音的错,这个女人生下了自己,又因为自己是男孩儿就遗弃自己。
不知道,她今天在不在这里呢?皇音透过面具四处张望,他的眼睛原本因为血统纯粹,是猩红色的,甚至比魔族引以为傲的红瞳更加耀目,然而此刻,为了不过于引人注目,他施了点小法术将它变成了蓝色。
不知道梵音今天会不会也在这里呢?皇音透过面具向外张望。
“皇音,我忽然记起一件事情。”珣音忽然说道。
“什么事情?”皇音以为是无关痛痒的小事情,漫不经心的应道。
“去年雪音跟我说过,梵音立嗣选中了我,决定叫我今年入宫,好像日子定的就是这几天……”
“什么!这么要紧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我不太喜欢这件事情,所以我很快就忘记了。”
“傻人有傻福。”皇音思索了一会儿,默默说出了这句老话。
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只是珣音是带着傻气的笑,皇音是无奈的苦笑。
四周的龙族少女身着盛装,嬉笑着在他们面前来来往往,皇音看看她们,转头问珣音:“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总之你绝对不能到梵音身边去,若是让她知道你其实是个男人,你绝对会被她秘密的杀掉。”
“嗯。“珣音点点头,他知道皇音的母亲梵音认为龙族的古老传统必须恪守,一旦自己的性别被发现,等待他的必是死罪。
“但是,我有一半恶魔的血统诶,某种意义上我并不是龙族啊,这样杀了我岂不是太过分了吗?”
皇音叹了口气:“可惜你找不到你的恶魔父亲和龙族母亲了,要知道,龙族注重血统纯正,不容许本族人和外族人有任何不纯洁的沾染,他们可能已经被处死了,不过或许你的父亲能够幸免于难。”
又是一阵沉默,皇音今天的话特别少,因为他在担心珣音的命运,而珣音则无忧无虑的坐在青石板路上,在他看来,无论有什么困难,皇音都有办法解决,他对皇音有种奇怪的信任,甚至到了某种微妙的地步,可能因为生活经历的影响吧,他抬头看看此刻天空中稀稀拉拉的烟火,余光不经意间看到了皇音脸上的面具和那平静如水的蓝色眼睛,那双眼睛使他也能平心静气下来。
“不如我们趁一会儿的烟火节逃走吧,逃回学院去,那里她管不到我们,等我们变的足够强大了再回来报仇。”
“现在吗?”纵使珣音再没心眼,此刻听了这个计划也觉得有些不妥,“我们这算叛逃吧?叛逃的人最后不也被施以极刑了吗?”
“可是叛逃还有一丝希望,如果你进了宫,那被发现是男儿身是迟早的事情。”
珣音思索一番,知道皇音是在以身犯险,一边感动一边害怕地说:“那真可怕,我们还是叛逃吧,不能死在梵音手里。”
或许他没想到,就算是叛逃定下的死罪,也是由梵音间接造成的。
“等我们回来后,我就杀了梵音,成为龙王,废除这些制度,这样,像我们这样的人也不用再提心吊胆地生活了。”
皇音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珣音的手,珣音有些惊讶地颤了一下,转头看向皇音,皇音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那一定是温柔、自信的微笑吧?珣音安心的回握住皇音的手。
午夜,龙吟岛上所有的烟火几乎在同一时刻燃放到了空中,炫目的、一闪即逝的光芒交替闪耀着,能够化身为龙身的龙歌伎们,在各色的火光中盘旋舞蹈。
皇音推了推看得合不拢嘴的珣音,轻声道:“得走啦,以后会有机会看到的。”
珣音这才拽着皇音的手,跟着他悄悄离开。
两人向着漓龙池跑去,珣音跟着皇音来过一次,这里是龙族禁地,这里只有苍翠的竹子,因为是禁地,所以人很少。脚下枯黄的竹叶,两人一路狂奔,竹叶“沙沙”作响,仿佛万千追兵在他们身后追赶。
皇音有些受不住这种沉闷异常的气氛,想开口说个笑话什么的,但一开口就被口水呛了个半死:“咳咳咳咳……我说啊……一会你要是跑不动了……我可不会……背着你跑……我们……先歇一会儿……”
珣音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自然懒得回应他,一屁股坐到厚实的落叶上,擦了擦脸上的热汗,头发黏在他的脸上,有些痒痒的,很难受,他抬头看到皇音的面具还戴在头上,心里没缘由的一阵烦躁,伸手想去够他绑在脑后的红绳,他的胸口却突然传来一阵钝痛,他捂着胸口差点扑倒在地上。
“前面好像有人,你在这里等一下,我看看就来——诶?你怎么了?不要紧吧?”皇音回头看到了一脸惶恐的珣音,有些担忧地问道。
珣音虽然对自己的情况有些害怕,但这个时候,他巴不得能多休息一会儿,便向皇音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让他放心去看。
这里已经靠近竹林中心,也就是漓龙池所在的地方了,竹子开始稀疏,脚下枯黄的竹叶也渐渐由越来越茂盛的青草取代,在漓龙池的神奇作用下,这里的芳草四季常青,眼前终于一片开阔,头上的竹枝彻底由紫蓝色的夜空和圆月占据了。
蓝色的光点像萤火虫一般从池中飘浮起来,在光芒淡去前回到池中,汲满灵气后再次飞起。皇音借着蓝色的光芒,抬眼去看漓龙池旁的人影,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的剪影,由于站的离漓龙池很近,她几乎被笼罩在蓝色的光芒中,在夜空下有种凄清哀美的感觉,然而皇音心中的不安却随着和黑影之间不断缩短的距离逐渐加深。
龙族身上特有的冷香开始随着距离靠近变的浓郁,同时,皇音的心脏狠狠颤动了一下。
灵魂共鸣!龙族直系血亲中才会有的现象,那个人影也动了动,估计也是出现了同样的现象。皇音心头用上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无力感,他唯一的直系血亲便是梵音。
怎么办?以他现在的实力绝对打不过梵音,所以他现在还是——撤退?然而又能退到哪里去呢?他咬着牙看了一眼坐在草丛深处的珣音,想以自欺欺人的姿势猫回去,但眼前的景色却被突然亮起来的蓝光扰乱,他们从漓龙池周围汇聚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梵音向他走来,她依旧是那样的年轻美丽,暗金色的长发如瀑,猩红的龙瞳在一片蓝光中显得格外妖冶。
“你来了?我本应该躺在棺材里的孩子?希望你这苟延残喘的一百年过得还好。”
“托您的福,我已经逐渐强大起来了。”皇音冷冷回答,他实在是不想和这个女人有过多的交集。
“是吗?”梵音挑起好看的眉毛,“那很好。”
“…………”
“我很想知道,你变得有多强大 要清楚,在龙王面前说自己强大,就好比蚂蚁妄称自己能踩死大象。”梵音表情恢复如初,“对了,珣音呢?”
“你找他做什么?”
“哦,雪音没跟你说吗?我吩咐过她,让她告诉你,在一年后的灯会上,把珣音护送到漓龙池来。”梵音眨了眨眼,“我似乎能感受到他就在附近。”
风吹拂过来竹林噪动,皇音的表情紧绷起来,因为梵音又有新动作。
她抬手拂过皇音的脸,轻轻笑了一声。
“如果要和我拼个鱼死网破的话,请你先摘下这个可笑的面具吧,让我看看,你是否拥有和我一样的美貌。”
皇音照做了,他伸手解开了束着面具的红绳,暗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首先出现的,是他那对施了魔法的眼睛,这对蓝瞳因为他的愤怒,在黑暗中格外刺目,摄人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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